“来了。”羲跃将候簿放入书袋内，取出玉盏为仲衡沏了一杯茶。
“师叔，虚危、营室之间有异常，我明日将启程去寻访一二。”仲衡将族长所述之言据实以告。
“羲和氏，自古守天犹如守道，天之文、地之理，皆变化有度。”羲跃淡淡一笑，拾起一条木柴放入井炉中：“倘若某天星宿失度、风雨违时，非因君主失德。仲衡，你认为，这个‘度’这个‘时’，是天定的？还是人定的？”
“月盈则缺，日中则移，物无不变，变无不通，本是天定之道，非人定之理。”仲衡轻啜香茶，仍然有些不解：“师叔，只是这危室之间的紫气，超出天定之道，并非常态，难道不是某种预示？”
“因你有生之年中，鲜有紫气临空出现，然而天地的有生之年中，紫气却为常态。”羲跃调了调茶汤的浓淡：“不要将其视为预兆之谶，自蔽于私心之中，凭臆测而管窥万物。”
“谢谢师叔赐教。”仲衡起身，恭敬地向羲跃深鞠一躬。
“香饵之下，必有悬鱼。”羲跃语重心长：“你此去，一定要全力自保，身外之物，当舍须舍。”
“弟子谨记。”仲衡眼角微红，想到师傅外出数年未归，是否在取舍之间，舍了自己的命，不觉之间言语有些哽咽。
仲衡站在星罗峰的半山腰，向下一望，只见一片茫茫的大海，无数的岛屿散落在远近几百里之间的海面上，波涛冲触，浪花飞腾而上，仿佛无数素鸥跳跃不止。自己一行人需要寻船，渡海是捷径，嵎海对面就是虚危、营室之间的分野之地。
“仲衡大人，海禁期的船，多是柴船、谷船，渔船多停在湾内修整，不愿出海。”剑客翼方在山脚的土屋一一寻访渡海之船：“也许鲛人愿意出海。”
仲衡随着翼方到海湾内的虵市（鲛人的市集），狭长的巷道内，幸得海风较大，海腥味淡淡地飘浮其中。只见男女皆高八尺许，碧眼蜷发，全身碧蓝，腿脚以下更是碧如海底，穰穰往来的鲛群中，不少的海民也在其中买卖，正当海禁期间，渔物青黄不接之时，市集内的货品却无所不有。除了鱼虾较贵，番薯、木器、磁碟、陶器、草靸等常用之物，价格尚算公道。
“贼奴还敢狡辩，不交出金珠，今日就断了你的命。”只听得角落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咒骂声。仲衡一行人正与一名鲛人商讨出海事宜，因巷道太狭隘，竟被瞧热闹的人群簇拥着向那角落而去。
只见一名身高近九尺的壮年鲛人，一声不吭地蜷缩在角落，被一名矮胖的吏拳打脚踢：“谁是你主子？你这贼奴敢藏私，玉刃呢？怎的还没取来？蠢奴！”
原来这名鲛人是吏去年买下的鲛奴，每日入深海之中掏取宝物，珊瑚、真珠、珂贝、鲸香等均一一交与吏，数日前鲛奴得到一颗金珠，却私藏不交，吏得知后暴跳如雷，威逼数日仍然不交出来，直气得命人取玉刃，因鲛人不惧宝剑铜戈，惟玉刃能够令鲛人伤口无法愈合，最后碧血流尽而亡。
听得这名鲛奴能够常入大海深处，应是能够经得住大风大浪，此次出海如果有它相随，风险或许更少一些。于是，仲衡命翼方与那吏询问鲛奴的价格。
“贼奴不值一提，君何必与之计较。”翼方将吏拉到一旁，婉言相劝：“既无忠心，杀之不足惜，但是君的财产有损，不如卖与仲衡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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