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狄城几百公里之外的赤乌城,正值春光明媚,郁郁葱葱的柳林长约数十里,疏密相间的翠柳浓荫中莺声如织,时时有游人来玩耍。有铺毡席地,野餐对饮的,也有设高桌于柳树下,侍童扇火烹茶的,十分热闹。
少年少女们,一路上说说笑笑,向柳林缓步而来,还未到午时,林中早有人各适其适,在那里玩乐。一名华衣丽服的翩翩少年手一挥,身边的甲伍立即在林中一处高地,放置数张高桌,仆从们摆上干果盘馔、果浆酒浆,一群人环绕而坐,引杯畅饮,击节而歌。
众人饮到半酣之际,其中一名剑眉星眼、宽袍缓带的少年缓缓起身,向柳林深处的山崖走去。只见这里嵌有一块最大的岩石,大约有一亩地一般宽大,无一丝缝隙,行至岩石后方,岩石壁间有泉水乱撒而下,落入水涧中,如同跳跃的真珠,岩石中凿有一间石屋,屋内几案、卧榻俱备。
“仲衡拜见师叔。”这名少年正是羲氏的子弟——仲衡,年方十七岁,不仅熟读河图洛书、三坟典籍,观天术已经达到司天之级,由于师傅游历数年未归,便常来向隐居于此的师叔羲跃讨教一二。
站在屋外唤了数声,仍然无人应他,心中正疑惑不解,却听得羲氏族族长的女儿淑璇的声音,她方才还在与世家子弟们对饮欢歌,怎么到这里来了?仲衡忙向外走去。
只见不远处的低洼处,树影参差之间隐隐约约有一个人躺在地下,淑璇蹲在旁边。走近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名少年,身负剑伤多处,浑身血污,脸朝下趴在地上,怀中却紧紧抱住一只竹箱,不肯放开。
“仲衡哥,我来找你,无意中踩到了他,是不是,是不是把他踩死了?”淑璇泪眼汪汪,没看见他身上的剑伤,以为自己害了人性命,又惊又怕。
“璇,他是被剑刺伤的,不是你的错。”仲衡环顾四周,没有刺客的身影,伸手探了探气息,将绝未绝之间,正想将他翻转身,查看伤情,却被人制止,抬头一看:“师叔。”
“方才听到声响,出来见他浑身都是血,还以为没救了呢。没想到,这子命硬,且试试这个吧。”草履布衣的羲跃手中拿着几束草药,他将草药汁滴入犀牛角中,仲衡忙将少年的头轻轻抬起一些,羲跃顺势将药汁倒入少年口中。
羲跃吩咐淑璇去石屋拿被褥:“他伤势太重,不能挪动,给他盖上被褥,”一边说一边到水涧边,瞧了瞧水流的方向和水势,接着指了指少年身边的一个位置:“在这里,就地挖一个土坑,土坑里点一堆火,让他能够保暖。”
“为什么是这里呢?”仲衡不解,如果要保暖,可以挖好几个土坑,将这少年围在其中。
“山川江洋,天之气下降、地之气上升之时,万物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羲跃坐靠在树下,看着仲衡奋力挖掘:“水流于地,先去湿润之处;火焚其薪,先燃干燥之处。仲衡,这土坑再挖宽一些。”
火势雄烈,加之地气流动方向适宜,少年的四周被暖暖的空气包裹着。淑璇无聊地将一根木柴放入火堆,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如果天黑之前不能醒来,夜晚的寒风、地里的寒气,可能会令他伤势加重,再也无法醒来,心里一急,淑璇忍不住用手推了推少年。
泽喜迷糊之间,被痛醒了,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只能启开一条缝,正巧看见一名面如满月的少女正盯着自己,见自己微微动了动,她随即隐隐笑生双颊,脆声唤了声:“师叔,他醒了。”
当三人将这名少年抬回石屋内,安置妥当后,正想歇一歇,却听见仆从的呼唤声,只得返回柳林中。
“天色尚早,就要回城?”仲衡有些不解,大家相约食后再返家的。
“父王派人来告知,阿弘在今日日落时分回城,命我们早些回去,备妥迎接事宜。”华衣丽服的公子毅率着众世家子弟准备返家。
“太好了,今天终于能见到阿弘了。”淑璇很开心,迫不及待地拉着仲衡登上马车,急着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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