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万箭齐发
茫茫大海上,初生的太阳已经渐渐升起。
然而混乱却依旧在继续。
因为一艘核动力级潜艇的出现,大秦的船队陷入了敌我不分的境地。
曾经的战友袍泽,眼前的一切,都是敌人。
是的。
只要阻挡自己逃命的,统统都是自己的敌人!
处于船队最末端有利位置的某只楼船早已经调转好了船头,几十只粗大的船桨开始奋力地在海水里划出浪花。
水波荡漾开来,整个船身开始缓缓移动。
但是……
哪有如此这般容易的事情?
被围堵在船队中心地带的那些楼船……
不!
更准确地说,是那些楼船上的大秦士兵们,眼见着居然真的有人胆敢逃跑,并且即将要在这苍茫大海之中远远遁去。
即使是身为往日里的袍泽,又怎么能甘心?
要死大家一起死!
凭什么你们这帮狗崽子就能先跑,而自己由于地势位置不好,就必须要殿后,必须要成为替死鬼?
凭什么!
这不公平!
望着那几十只不停卷起浪潮的船桨,望着那随时会渐行渐远的船身,望着那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帆布……
被困窘在原地的那些大秦士兵们,心境很快便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恐惧变成了愤怒。
惊慌化作了杀意。
至于释放杀意的对象自然不是那艘可怕的潜艇,而是比他们更加急着逃命,更加慌乱的那艘楼船和楼船上的大秦士兵们。
“拦住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要死一起死!”
不知从何处起,也不知是何人,这样的一声怒吼骤然惊起。
明明是极为混乱的场面下,明明是在极为嘈杂的环境里……
船身之间的互相撞击声音夹杂着海浪翻滚席卷的拍打声,就连那些落海者的呼救也根本听不清,又怎么会听见这样的怒吼呢?
但偏偏便是这样,偏偏便是如此……
这种看似弱小的声音却极为清楚地被人听见了。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听见这句话的,绝不仅仅是一个人……
而是很多人。
是很多名被困窘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大秦士兵们。
因为已经听见,便绝不可能故作没有听见。
因为已经醒悟,便绝不可能如此坐以待毙。
不错。
如果要死的话,那便一起死吧。
这是一件极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但是在这种时候,发生得却是极为合理。
起码看起来……
十分合理。
理所当然……
便在话音未落的下一刻,那些对袍泽充满杀意的大秦士兵们开始动作了起来。
而且动作得极快。
噗嗤!
就像是一柄利剑刺破了数十张被水浸湿的薄纸,一根冰冷的箭矢划破了长空,瞬息之间,便穿过被西风吹得极为鼓起的帆布。
巨大的白色帆布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只是被刺破了一个小洞而已。
而且还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洞。
它依旧被西风鼓吹着,楼船依旧在海上游弋,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与之相反的是,刺破帆布之的箭矢似乎已经耗尽了弦劲,开始出现颓势。
还没有在空中飞行片刻,便开始因为箭头的重量而垂垂而落,跌落海中。
不见了踪影。
但……
仅仅就这样而已吗?
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
这一支冷箭,只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如同一根被点燃的引线又或是信号,那些大秦士兵们瞬间明悟了过来。
真是有道理!
真是极有道理!
谁也不敢率先挽弓射人,但是射帆布却是个极好的主意!
理所当然……
只不过是顷刻之间,便是万箭齐发。
无数只从庄稼地里飞向天空中的蝗虫,会发出极为刺耳的嗡嗡声音,会遮住云边的日光,会让人不觉感到头皮发麻般的惊恐。
这些箭矢便是如此。
只不过它们比蝗虫更为可怕。
因为这些箭矢带着无可匹敌的弦劲,因为那些在破空中产生的冰冷声音,因为温暖的日光在箭头的映射下必然会化作慑人的寒芒。
最重要的是……
振翅而飞的蝗虫落在那些大秦士兵的心口上,虽然难缠,但却性命无忧,然而当箭矢穿过他们胸口的时候,却必死无疑。
所幸的是……
箭矢瞄准的方向,是那层又大又高的帆布。
噗嗤!噗嗤!噗嗤!
无数根裹挟着弦劲的箭矢遮天蔽日般,射向那艘楼船的帆布。
与第一根冷箭是同样的命运,这些箭矢在穿透帆布之后,很快便展现出了颓势。
在摇摇欲坠几息时间之后,便落入到了海水里,发出密密麻麻的咕嘟咕嘟声。
万箭齐发。
万箭齐落。
入海。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层又大又油的帆布上已经起了惊人的变化。
是那些无数根箭矢穿过帆布留下的痕迹。
所谓痕迹,便是那些小洞。
天下万物总是遵循着这样的规律——量变引起质变。
数十米的高空中,被一根冷箭刺破的小洞是无法被肉眼看见的,但如果是被万箭呢?
看似无恙的帆布在经历了一轮箭雨之后,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就像是一件再也无法缝缝补补的衣裳。
于是……
西风闻声而动。
破衣裳是无法抵御御寒的,更无法抵御冷风。
破损的帆布也是如此。
并不清楚是有意还是无意,清晨的海上,向西吹拂的海风忽然变得猛烈起来。
起码……
比方才要猛烈一些。
海面上,有适合航向的海风实在是天大的幸运。
迎风而行,逃命也可以更快一些。
但事情总有意外。
感受着猎猎西风调头逃跑的吹动自己的鬓角又或是衣襟,那艘逃跑的楼船上,数百名大秦士兵的脸色开始变得喜悦。
因为……
这阵风来得实在很是时候。
真是救了老命!
但这种情绪只持续了短短的瞬息,便很快被疑惑与恐惧占领。
“快看……”
“风……”
“风帆……”
甲板上,一名不知名的大秦士兵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那层被射成筛子的船帆。
众人这才纷纷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抬起头。
白色的帆布已然裂成了两半。
嘶啦!
嘶啦!
伴随着阵阵碎裂的声音,西风从无数的小洞之中穿过,震动而激荡。
但脆弱的帆布已经再也无法承载这样的力量。
所以……
它裂开了两半,放过西风的通行。
没有风帆,便无法借助风力。
那么如此硕大的楼船单单靠船桨,靠人力……
又如何航行?
所以……
那艘逃跑的楼船便停在了原地。
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
混乱依旧在继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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