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因果
索性晋璃朵并未纠结太久，当夜色彻底降临的时候，她从房间走出来，看着大厅依旧等待他们的覃澈，哀伤一笑，“姐，我放学时间到了，我要回家了！”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面对那对可怜的夫妇，她们的“父母”。
这些年她代替庄雅娅承欢膝下，何尝又没有将这对夫妇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般移情。
救赎从来都是双向奔赴。
也许当初在那个街心花园，小小的稚嫩的庄雅娅对她友好的微笑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牵绊就已经命中注定。
覃澈看她委屈的、可怜的、瑟缩的眼神，终于还是心软，“需要我陪你吗？”
晋璃朵的眼神投射出感激的光芒。
对于女儿带着一位辅导老师回来家访，庄氏父母自然是恭敬中带着欢喜。
要知道他们对于女儿，一直都是心怀一丝愧疚。
他们夫妇工作繁忙，身边也没有老人帮助，所以在女儿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习惯独立。
这些年来，女儿一直乖巧、温柔、成绩优异，是他们骄傲的好孩子。
若非前些日子出事，他们也不会幡然醒悟，这些年来，原来自己对于孩子竟然疏远这么多！
庄母将晋璃朵搂入怀中，难得感情流露，“不怕老师您笑话，这些年，我们夫妇对于雅娅实在是不称职，她爸爸常年外地工作，我又是三班倒轮班制，没有正常的休息日，才让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
说到这里，庄母忍不住眼睛湿润，连庄父也叹气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眼神慈祥的盯着女儿。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孩子只是有着他们女儿的皮囊而已。
晋璃朵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覃澈，她能感觉到妈妈掌心的颤抖，爸爸声音的厚重，但是她也真切的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给与自己的。
她不过是一个背负天命罪责家族的遗孤而已，何德何能，能够拥有这样毫无保留的父母亲恩！
“现在一切都好了，我申请换了岗位，虽然挣钱少一点，但是可以天天留在沪海陪着她们母女！谢谢你这些年对雅娅的照顾，老师，我们一定会配合您的工作的！”庄父憨厚的笑了起来。
“我也辞职了，雅娅这段时间要小升初，我就做好后勤工作，等到明年再说工作的事情！这些年，我们欠雅娅太多了！”庄母抚摸着女儿的发丝，饱含热泪。
“是谢谢你们才对，你们把……孩子教育的很好！她很出色！”覃澈深深的看着这充满宿命和悲剧色彩的一家三口，径自道。
而晋璃朵早已经泪眼朦胧。
当然覃澈的目的并非单纯家访，她很快提出了要主动给“庄雅娅”补课的要求，庄家父母如何会对老师产生怀疑，尤其覃澈又主动要求补课的地点就在庄家，自然更无安全之虞。
很快，覃澈和晋璃朵开始了所谓的补课。
门上贴着一张隔音符箓，将这间儿童房和外界隔离起来。
晋璃朵终于忍不住，瘫软的跪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姐姐，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晋璃朵扬起稚嫩的脸庞。
这脸庞，分明属于庄雅娅，但是这悲伤，却是她专属的。
“对与错，其实都在你心底，我说过我会帮你，做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吧”覃澈知道，纵然天谴世家已经没落，但是子孙的荣耀依旧没有丧失。
身为修者，他们本来就更加敬畏天地万物，更加信奉因果循环。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姐姐，我，我几年前施法的时候，弄丢了她……她的魂魄……”晋璃朵双眼已然恢复成白瞳，周身散逸出凌乱的气息来。
覃澈定睛，“把手伸出来！有点痛，忍着点！”
晋璃朵的白瞳再次消失，身上的气息平和了不少，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指。
一道凌厉的光芒闪过，从她食指指尖，一滴滴低落宛如宝石色的鲜血，那鲜血凝而不落，很快汇聚成为一颗颗血色珍珠。
下一刻，覃澈从怀中拿出一块白玉制成的罗盘，上面一道道密密匝匝的金丝，沉淀着岁月的痕迹。
“这是……这是传说中的踏雪寻数？”纵然晋璃朵是天谴世家的最后族人，但是对于和天谴世家一直伴生的覃家的一些事情，依旧如数家珍。
例如覃家在五百多年前，得到了天谴世家家主制作的一件天阶法器，那是一块用来卜筮天命的罗盘，名字正是晋家那位家主的名字，踏雪。
“嗯！”覃澈淡然道，专注的催动罗盘。
很快，一道七彩霓虹闪过，将鲜血凝结成为一只血红色的蝴蝶，那蝴蝶仿佛有知觉般，在屋内不断翩飞，然后冲出窗外。
“这，这是……”晋璃朵傻眼，心中有着某种期待。
“还真是凑巧，走吧，她就在这附近！”覃澈给两个人施了一个隐身术法，又在房间施展一个障眼法，径自在庄家父母眼皮底下溜出去。
沪海市的11月，难得阴冷，寒风席卷中夹杂着细碎的冰碴子，不像是雪，却同样刺骨。
那血色的蝴蝶，翩翩灵巧的上下翻飞，终于带着两人停驻在一片街心花园中。
夜色深沉，路灯影影绰绰，这里只是一个寻常的街心花园，一片寻常的四季桂，加上最普通的健身器材，原本应该是老人孩子们散步嬉戏的去处。
罗盘“踏雪”上金色的指针疯狂的旋转了几周，然后定格在西北的位置，顺势望去，那里除了那片四季桂，并无其他异样。
“这里……”晋璃朵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喃喃细语，“雅娅，你在是吗？我知道你在的对吧！”
回应她的，是那片四季桂随风摇曳的枝丫。
“我知道你一定在的，那年你在这里找到了我，我也一定能找到你的！”
晋璃朵无法忘怀当初那一刹那，当绝望的虚弱的走投无路的自己，被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握住双手的时候，那一瞬间的美好，激励了她这么多年！
她的双眼再度变成一片灰白，视野所及之处，仿佛一片雾霭消散，世界变得更加清晰可鉴。
覃澈虽然在家族的传承中读到过，也是第一次见识天谴世家的瞳术，拥有去伪存真的神奇力量。
但是这份传承，在千年的诬蔑和禁忌之下，竟然只剩下这样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子能够使用，不知是正义的可悲可叹，还是人性的可笑可谩。
忽然间，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袭来，那美好的让人心驰神醉的味道，让人紧绷的情绪渐渐放缓，渐渐沉迷……
几乎是同时，覃澈眼神一凛，借助“踏雪”罗盘释放一道剑芒，那四季桂竟然肉眼可见的向上生长蔓延，迅速将覃澈和晋璃朵包裹其中，缓缓缩小封锁圈。
“哼，一群不成气候的精怪，再胡作非为，后果自负！”覃澈再次拨动罗盘指针，到了正南朱雀位，灵力激发，一缕橘黄色的精纯火焰，腾空而起。
“哎呀！你犯规，怎么可以放火！”一阵稚嫩的童声袭来，周遭的桂子香气多了几分奶香味道。
“夜静，休得调皮！”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袭来，周遭密密匝匝的树枝缓缓向外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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