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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起田缘:寡妇门前春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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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烧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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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恩寺里,杜若正跟陆东元一起闲逛。

    千年古刹风景秀丽,浓荫繁茂,清音亭内有暮鼓晨钟,雷音堂有怒目金刚,观雨亭傲立山顶,登高远眺俯瞰半座上元城,豪绅巨贾的宅邸鳞次栉比。

    有钱人爱礼佛,报恩寺的恢弘离不开豪绅捐建布施,曾家甚至把自己的家庙挪到此地,在山顶建了一座浮屠往生塔,整整七层,观雨亭就位于这座塔顶。

    杜若的视线落在塔前的千年桂花树上,树冠浓茂若浮云,树身三人合抱不拢,据沙弥法渺说,每年秋季桂花盛开,香气扑鼻整座报恩寺都闻得到。

    杜若咋舌,追问法渺:“这株桂花树是你们寺里本来就有的,还是曾家挪栽来的?”

    法渺讪讪,挠头:“不瞒娘子,这棵桂树是曾家挪栽过来的,甚是爱护,娘子近日常在此处,切记不可攀折,不可靠近,免得惹祸上身。”

    杜若不信,拉着这个叫“法渺”的沙弥问个究竟。

    法渺十五六岁年纪,相貌俊秀,从头到脚雪白一团,性子也古灵精怪,不避讳曾家,说这棵千年桂树原是上元吴姓富绅家的,他家祖传三顷桂花田,最亮眼就是这棵桂王。

    前几年曾老夫人六十大寿,因为她闺名里有个“桂”字,曾二老爷要买一棵“桂树王”挪栽到母亲的颂安堂外,吴富绅不肯,触怒曾家,没多久就牵连进一桩盗匪案,父子一起下狱。

    吴家大娘子领着女儿跪在曾府门外求饶,求了三天,最后不但卖了千年桂王树,三顷桂花田也没保住。

    吴富绅拖着一条断腿出狱,发现家业十不存一,风韵犹存的妻子、新纳的妾室和刚及笄的妹妹都被曾家主仆凌辱,羞愤投河死了。

    曾老夫人嫌弃这株桂王沾了人命,染了晦气,没让栽到颂安堂的院子里,送到报恩寺让佛祖梵音净化。

    这株桂花树既然跟曾老夫人扯上关系,曾家便不容人轻亵,每年花季盛开,总有香客不明就里攀折花枝,被曾家豪奴詈骂呵斥。

    去年重阳节,两个云游来此的年轻和尚因为折花被斥骂,气头上拎来两个恭桶,臭烘烘浇了一树,触怒曾府,当场被打断了腿。

    杜若听得目瞪口呆,刚要细问,曾家的两个婆子走过来,劈头给了法渺一记嘴巴子,骂他:

    “秃瓢满嘴胡喷!这千年桂花树是我们曾府花钱买的,送到佛前给老夫人当替身听经,旁人只许看不许动手,这寺里成千上万的香客,你也折我也折,我们老夫人还有命在?”

    杜若听得笑出声。

    法渺岂肯吃亏?骂那婆子:“怕人攀折,就别栽到寺院里,佛祖只保佑积善积德的好人家,像你们这般的胡作非为,迟早遭报应,再怎么求菩萨都没用!我可听云游来的高僧说了,你们曾家作恶多端,这株桂花王沾染孽障,今后要么不开花,开也只开血桂花……”

    双方针尖怼上麦芒,陆东元嫌吵,拉着杜若离开七宝浮屠塔,绕过虎溪桥,进入一处幽静的僧院。

    一溜三间抱厦,两侧还有耳房,藤蔓繁茂,暗香浓郁,花木映着晚霞婀娜多姿,一看就是给豪绅家眷礼佛憩用的。

    杜若被他拉得微微气喘,哎哎想要甩开他,“陆公子,男女授受不亲,别动手动脚的,毁了我闺誉你赔得起嘛?”

    陆东元轻笑,抱起她放在罗汉床上,俯身压在她胸前揶揄她:

    “杜姑娘,现在半个上元城的人都知道,本公子看上你了。”

    “呸!本姑娘会看得上你?”

    “那不重要,我看得上你就好。”

    陆东元边说边解开她腰间的丝绦,翻出她内里自制的&bar和亵衣,款式新奇,大胤青楼女子也不曾这般火辣胆大。

    “杜姑娘真是妙人,但别忘了你还在服丧,被曾家的人发现你表里不一,又要做文章,告到县公那里最轻也是一顿手板。”

    杜若忿忿:“曾家这么霸道,就没人能治得了他们?”

    “有啊,比如本公子,你伺候得让我满意了,说不定我会带你一起离开上元,继续留在此地,你死路一条。”

    杜若吃惊地看着开始脱衣服的某人,想要逃走却被捉了回来:“跑什么?过来替本公子更衣,等离了报恩寺,你就搬去我在县衙的住处伺候……”

    杜若:……

    她看着大喇喇走过来的某人,认定他不安好心,想趁人之危霸凌她。

    心里一遍遍地骂他“人无耻去死”,脸上笑容可掬,装着上前替他解开腰带,膝盖卯足了力气往上撞!

    防狼术猝不及防,刚刚还神气活现的陆某人瞬间蜷缩成大虾米,嘶嘶吸气。

    杜若趁机推开他,收拢好衣裳逃出禅院。

    友谊的船翻了,再也做不成朋友了,她宁愿直接怼上曾家,碰得头破血流,也不愿稀里糊涂屈从人。

    陆东元,就是那个被盖戳了的“人”。

    杜若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报恩寺,沿着山路往栖云庵走,几个婆子鬼一样冒出来,为首的是管妈妈,她被香炉灰烫伤的左脸狰狞恐怖,咬牙切齿地瞪着杜若:

    “贱人,你的死期到了!”

    杜若吓得转身就往回跑,早知道会撞上这些人,她宁愿舒舒服服躺在罗汉床上,陆东元是卑鄙人没错,好歹长得帅呀。

    管妈妈没把她推下山崖摔成蒜泥,给她灌了一碗药汤,之后她昏昏沉沉,被人扛在肩头走了一段山路,又被塞进一个狭的空间,黑暗、沉闷,窒息,耳边隐约还有人在说话,依稀听见“棺材”、“生殉”、“放火”……

    杜若呼吸不畅,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终于有人掀开棺盖,把她抱了出来,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杜若颇为安心,没再挣扎。

    陆东元不知道是焦急还是报复,迎面泼了她一杯冷茶,低声呼唤她:“醒醒!快醒醒……走水了!”

    走~水~了?!

    杜若大骇,猛然睁开眼,看着不远处哔哔啵啵的大火在燃烧,烧的可不就是曾曜的棺椁?

    她才编了“梦会曾郎”的谎话,说曾曜是被人害死的,夜里曾曜的尸骨就被人放火烧了,这里要没猫腻,打死她也不信。

    那些人不止想毁尸灭迹,还想把她一起弄死,给她灌了迷药塞进棺材里,要不是陆东元及时出现,天一亮就只剩下灰渣了。

    “是谁?这么狠?!”

    “害死曾曜的人呗,被你的谎话一诈,怕事情败露,狗急跳墙了。”

    陆东元说得清淡,杜若恨得咬牙,揪着他的耳垂声讨:“说来说去还不都怪你诳我撒谎,才惹出这么大祸事,万一我烧死了,你养我外公啊?!”

    陆东元低笑:“杜姑娘,就算你不撒谎,不推倒香炉,曾家的人也不会放过你,让你上山就是想弄死你,水越浑你脱身的机会越大,还得感谢我给你创造了机会。”

    “呸!狡辩!曾曜好歹也是你的好朋友,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人烧成飞灰,赶紧喊人救火呀?”

    大胤不兴火葬,“挫骨扬灰”只适用十恶不赦的坏人,寻常人落得这般下场,很杯具。

    陆东元不说话,这个“替身”就算别人不来烧,他也要想办法处理掉,尸骨多留一天,曾曜诈死的事便多一分暴露的可能,曾家的人自己动手不但省了他的事,还能遮蔽旁人视线,误以为曾曜暴毙是家族内讧。

    杜若不晓得前后因果,看陆东元就是个居心叵测的人,来上元县就是要找曾家麻烦,跟曾曜的交情也是塑料花。

    “姓陆的,你是不是跟曾家的人有仇,想抓住他们的把柄一锅端了?”

    “是啊,还要多谢你帮忙呢。”

    杜若呵呵:“陆公子,之前我撒谎说‘夜梦曾郎’,帮你把幕后真凶诈了出来,结果人家想把我一起灭口,我一日不死,他们就不会罢休……”

    陆东元目光幽幽,“所以呢?”

    所以你丫要对本姑娘的安全负责啊!杜若抓狂,没想到他敢翻脸不认人,自己平白被他利用了,还惹来一堆豺狼虎豹,哪一只都能把她拆吃入腹。

    陆东元坏笑着怼上她的目光,那天他去渡口送人,特意问过曾曜想怎么安置“未婚妻”,曾曜半天没说话,最后黯然托付他照管:“帮杜姑娘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嫁了吧?!

    说起来轻飘,放眼上元县,敢娶杜若的人绝无仅有,尤其是今晚之后,杜若彻底成了曾府的眼中钉,非要弄死她不可了。

    这场不知怎么烧起来的大火,从三更开始,五更还没扑灭,曾曜的伽楠木棺再古拙厚重,扛不住熊熊火焰,被烧得只剩几块赤金兽首,和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

    杜若用脚趾头猜,也猜得出这已经不是曾曜本人了,真凶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一具死尸,烧焦了冒充曾曜,让仵作验不出他是如何暴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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