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他就算不是精的跟个猴似的,也不至于是个神经病吧?这也太扯淡了吧!”
时茗同学一脸不可置信,打心底觉得这俩人都是戏精,就是合伙骗人的。
“人家哪有这么闲,这么冷的天在街上两个人演戏给我们看,陪我们一起丢人现眼。”林暖说。
时茗朝她翻了个白眼。
“你就是社会经验太少!”脱口而出。
“是是是,不如大哥你多。”林暖回敬时茗一个白眼,刚才的“救命之恩”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还有,是‘你’丢人现眼,不是‘我们’,我可没你那么怂!”
区外,路灯下,绿植旁,只剩下看的两脸略微懵逼的两个高三狗。表演的人已经走了,把观众看的一愣一愣的。
那会儿买药摘了手套,林暖的手现在冻的跟个冰棍似的。脸也冻僵了,雪花飘飘落到脸上也觉不出来凉,只是觉得麻麻痒痒的。
对了?她买的药呢!
林暖这才发觉自己那十根冰棍没有一根是挂着那个盛药的袋子的,也不知刚才给丢哪去了。
“喂!这呢!”
时茗伸手把一个塑料袋子递到林暖面前,看她左看右看,跟个沙雕一样。
“怎么在你那?”
“捡的。”
时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憋不住说,“你是不是傻啊?我都……”我他妈费这么大的劲跟你在这挨冻不就是救你狗命,顺带着给你省两毛钱么!
“不!你就是傻。”这是个陈述句。
时茗伸手去拍林暖的头,像拍一个皮球,顺便拍掉了积在她头上的雪。
“……”
“两百块!”
时茗伸出两根手指头,脸臭的想把林暖变成刚送出去的两百块去花掉,“一分都不能少!”
“大哥!谢谢您嘞!”林暖戴上手套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行了,你少来!”时茗摆摆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快回去吧,外边还挺冷的。”
“阿嚏!”
时茗话音刚落,林暖应景的打了个喷嚏。
“对了,大哥,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林暖知道时茗他不住在这。
“嘘……”时茗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林暖闭嘴。
林暖闭嘴了。
林暖不知道时茗家住哪,但起码她可以确定不住在这。那要么是时茗和朋友一起到这玩,要么是时茗这个点才刚回家。
“听说你们这的超市里买的方便面和辣条好吃,本来想买来着,结果为了帮你撑场面,插了自己两刀。”时茗开始脸不红心不跳的扒瞎话。
林暖想的是对的,时茗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巧合,他是跟着林暖来的。
时间回到“神经病老爷爷碰瓷女高中生”事件发生前。
在林暖买药的那个店附近有个死胡同,说胡同不太准确,那也就是个夹道。
夹道两侧是居民楼,顶层搭了棚布,巷子入口处有盏破旧的路灯在散发着幽暗的光。可能是用的时间太久了哪里的线路接触不太好,灯一闪一闪的发出“滋滋”的声音,吓得周围绕着它飞的虫子忽远忽近。
少年双手插兜,悠闲的转入巷子里。银色的耳钉随着灯光的闪烁跟着发光,像濒死的萤火虫潜伏在碎发里。
巷子越往里越黑,靠墙的两侧乱七八糟地堆放着许多杂物。有些纸箱子底端受了潮走了型,撒发出一股腐烂的气味。
“还不出来么?”少年注视着左一侧的转角,冷冷地说。身后的烂纸箱子“哐当”一声从上面滚了下来,一直看不清是什么颜色的猫儿蹬腿跳入了另一堆杂物里。
灯光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很应景的熄灭了。
“被你发现了。”男人的声音从夹道的出口传过来,跟鞋踩在雪上的声音一起离少年越来越近。
光亮起的时候,夹道口站着一个男人,约莫三十岁,戴一副钻石切边的眼镜,气质儒雅,右手打伞,左臂下夹着一个深蓝色文件夹。
“我说过不要再来找我。”少年眉头微皱,眼睛瞪着眼前的人。
男人继续向前走着。
“可你们现在不仅跟踪我,还跟踪我的朋友。”少年继续说。
“只要你答应和我们合作,我保证上面不会再派人跟着你和你的朋友。”
离少年一步远,男人拿出夹在腋下的文件夹递给少年。
但少年没有伸手去接文件夹,依旧是傲慢的插兜站在那里,灯光忽明忽灭,映衬着他那张不变阴晴的脸,空气中有一种几乎每个人成长过程中都会萌生出的“出生牛犊不怕虎”的不明物。
可能是一直伸着手实在太冷了,那文件夹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打破了平衡。
“时茗!”声音里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愤怒。
这个年轻人,屁孩!三番两次的挑战他的忍耐。要不是……
而他眼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屁孩,往前迈了一步,像是终于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接过男人手中的文件。
“走吧。”时茗说。
“走去哪?”男人缩回手揣进兜里。
“当然是去个暖和点的地方。”时茗看着他缩回去的手搓搓手,皮笑肉不笑。
“你……”男人说,“不必了,文件夹上有笔,把字签了再按个手印就行了。”
时茗打开文件夹,借着接触不良,良也不亮的路灯光浏览着文件上的字苦笑着。
“喂!您不觉得这些条件对我来说显得极为不公平么?”
“你有的选么?”
男人轻笑道,“老板说,他那里有你想要的,你一定会签下这个字的。”
“别自信过了头。还说什么知道我要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时茗回敬。
“那你呢,你也是为了你想要的才加入他们的吧,你得到了吗?”
尽管嘴上这么说,时茗的手还是坚定的签下了字,他不愿放弃这个找到真相的机会。
时茗并没有从男人脸上看到他想要的那种效果,刺激他的乐趣失了一大半,转移了话题。
“喂!你……呃,怎么称呼你?这好歹以后就是同事了,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我姓金,你可以叫我金秘书。”男人的表情控制的很好。
“金秘书?”
时茗忍不住笑起来,听班里女生最近常说起的一部电视剧好像叫什么“金秘书的幸福生活”
时茗伸出笑的颤抖的手把文件夹递给金秘书,“金……金秘书,你们这算不算是雇佣童工啊?”
“你成年了。”
正经!太正经了。
时茗有时候自己看人的感觉简直胜过传说中女人的第六感。比如时茗看站在眼前的金秘书就直觉他是个一板一眼,感怒不敢言的一等一好狗腿子,衣冠楚楚的狗腿子。
“行了。不用跟我显摆你们非法窃取他人信息的效率了。”时茗收敛了笑。
“文件我带走,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金秘书转身欲走。
“等等!”
时茗一出声,夹道口的电灯“扑哧”一声灭了,表明了和他犯冲,不给脸。
“我这还有话没说完呢!”
……
“这些话我会帮你转告老板。我只是个传话的,你向我提的要求我答应不了你,你向我撒气摆谱,也改变不了老板的决定。”金秘书右手撑伞,左臂下夹一个深蓝色的文件夹。
“……”狗,真狗!棚里淋不着打什么伞!
时茗刚从夹道里出来的时候,一抬眼看到了在马路上闭着眼要往人家车上撞的林暖同学,对此伸出了援助之手,管了一档子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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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大哥潇洒的挥挥手,不带走一片雪花。
林暖看着时茗转身走到黑暗里,这才攥了攥手里的药,朝区里走去。
书包一直嗡嗡的震动着,林暖一只手开门一只手在放在腿上的书包里翻出手机来。
“喂!爸爸。”
接通电话的时候门开了,林暖一掌拍开了门口的开关,怕电话里的人听出异样又心翼翼地倚上了门。
排骨慢慢悠悠的走过来,在林暖的脚边上蹭来蹭去,一直喵喵叫个不停。
“暖暖,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电话那边传来着急的质问声。
林暖刚才被那个神经有问题的老大爷缠在了路上,根本没听见书包里手机的震动,就随口搪塞了几句。
“啊?刚才我饿了,在找吃的呢!”符合吃货属性,此谎话满分。
“找吃的,找这么久?”
“我还洗了个澡!”林暖脱口而出。
“哦哦哦,你别吃太饱啊,晚上吃太多对肠胃不好……排骨是不是饿了,一直在叫。”
“嗯。知道啦!”
林暖呼出一口气,抱起沉甸甸的排骨撸着它的毛,自己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爸!我妈睡了吗……她今天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林暖脱了外套抖落了身上的雪粒粒,三步并两步整个人陷在了沙发上。
“你妈妈已经睡着了……今天好些了,下午还说好想你呢。”
电话的另一边,说话人的声音明显疲惫。
“等再过些时间放了寒假……”
“好好好。”林父打断了林暖的发言。“你就安心学习吧。”
“早点睡觉,学习压力别太大,我出来有一会了得进去看着你妈了。”
“嗯,爸你也早点睡吧,别太累了。”
“嗯,挂了吧。”
等过段时间放了寒假我就去找你们吧。林暖本想说的,犹犹豫豫没说出口。
手机提示灯一直不停的闪烁,林暖挂了电话才看到一个多时前楚筱晓发来的那一串消息,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将军吐豆子似的。
一条、两条、…条。
……
嘀嘀嘀!“暖啊,到家了没?”
嘀嘀嘀!“你这几天咋回事?”
嘀嘀嘀!“我咋觉得你怎么这么不正常?”
嘀嘀嘀!“是你家出什么事了吗?”
嘀嘀嘀!“还是你看上哪家帅哥,朝思暮想,思而不得,日渐消瘦(挑眉)(挑眉)(挑眉)”
“告诉姐妹啊,姐妹帮你参谋参谋”
“戳一戳”
“戳一戳”
“戳一戳”
……
“帅哥?”
看到最后一句林暖差点没把嘴里的水喷出来。单手快速的回复着楚筱晓的qq消息。在这个微信普及的年代,总还有这么一群孩儿在执着的用着qq。
“我呸!”
林暖一边抱着杯子暖着冻僵的手一边“呸”。
“我看上你了行不!”
“您可算回我消息了(白眼)。”手机屏后的楚筱晓窝在床上扒拉着手机。
“刚才有点事,我作业还没做呢!”林暖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热水,嗯,多喝热水。
“啥?你不是早就从学校走了么,啥事耽搁到现在……(问题,反正也不多)”
“不会是约会吧!”
“……”
“和老大爷约啊!”
“???”
“回来的路上遇到碰瓷的了……”
“哇!这种情节我还只在电视剧上看到过!”
“那后来呢?”
“多亏了茗同学啊!”
“不不不!大哥,时茗大哥!”
“我不跟你说了”
“冻死我了,我洗个澡,写作业了”
“时茗?”
“他住你家那么?”
“碰瓷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
“喂!你回来!”
“话说一半憋死人啊!”
“好奇害死猫!我看你是不想让我睡觉了!”
“乖,明天到学校跟你。”
“说。”
“不行!时茗怎么会在你家附近出现,他跟你住的很近么?”
“后来老大爷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啊”
“明天说,明天说,我真的累了”
“好吧”
“臭狗!”
“晚安。”
嘀嘀嘀!
“文综答案请注意查收。”贴心。
林暖喂了排骨大人,趴在床上奋笔疾书的时候,楚筱晓心里正揣着几个兔子,她实在太好奇了,以至于越来越精神,开始找时茗打探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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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
他越过重重地黑暗奔向她的身旁,脚底踏碎一个个夜,一盏盏灯,只为张开合拢的双手献上那只奄奄一息地萤火虫。
女孩双目空洞,机械得回了头。
原来,对你的爱是掠夺啊。
留不住的就放走吧,别再摇尾乞怜,做那些连自己都看不入眼的事。
“可是……不甘心啊……”
“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
林暖掉进了一个深渊,她又看到了反复出现在梦里的那个女孩。
女孩坐在深渊上方的边缘上看着她,林暖看着她的脚来回的晃动,鲜血顺着脚踝溜到脚趾,再一滴一滴的从高处落下来。
真奇怪,这么高,怎么看见的。这么高,怎么能看的这么清晰,她的红指甲,她发黑的血管,她得长发……
梦魇封住她的嘴,不能呼救,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能让她感受到自己活着的只有感觉,被放大了无数被的感觉。四周昏暗,身体被束缚,从各方面传来的感觉就变得更加清晰。
林暖闭上眼,心底歇斯底里说我不想看,我不想看。
梦境按着她的头,说你就闭着眼吧,闭着眼也看得见。
林暖忽然意识到有一天也许她会这样死在这些梦里,随便哪一个。
“你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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