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您不会为今天的事情而悔恨,因为我希望您在来得及悔恨的前一刻失去生命。”渐渐没有了阳光的天空下,在猫之森林南方的一个山谷内,用石块围出的篝火劈啪作响,上面烤着一只野羊。一个穿着王室法师礼服的女孩,旁若无人地用被锁链锁住的双手握住一个酒杯,把里面的酒向嘴里灌了一半。她金色的辫子已经在她的要求下打开,在她饮下那半杯酒后,金发似乎也被灌醉,正向外散发着甜酒的气息。她用冷静的语气说出的话,听起来没有什么感情,从但字面上理解却像是一种威胁。
“借您吉言,”在她对面,坐在合拢的双腿上的,是一个只穿着黑色连衣裙,露出手部和小腿的女孩,“我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她那样说着,伸手在那只金黄油亮,散发着诱人的肉香的野羊上割下一块肉。肉的外面已经烤得很脆了,里面却还是有些发白,她放下刀,把又长又黑的刘海捋向鬓角,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她一手拿着叉着肉的木棍,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向肉上面撒去。
“您要不要加一点?”黑发女孩向对面的金发女孩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放心,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也不是魔法变出来的,只是辣椒加花生碎。”
金发女孩无所谓地拿起面前木板上的碟子,里面有一些野羊肉,根据她的要求切成了薄片。黑发女孩支起大腿,弓着身子把手伸过去,将一些淡黄色和红色混杂的粉末洒在碟子里。“把它摇匀,”她又重新坐回自己的腿上,“就像我们炼金术师常做的那样:明智地找出最为搭配原料,混合它们,并通过晃动容器把它们合为一体,变成新的事物。”
“我不清楚炼金术师是怎么炼药的,”金发女孩抽了抽鼻子,把碟子放在地上,拿起一片肉,在调料上蘸了蘸,“我只见过刷漆一样地蘸调料。在我看来您的说法不如这么做,看,这样做不是蘸上更多了么。”
她一边说,一边把那片肉塞进嘴里。黑发女孩耸耸肩,把头转向一边的两顶灯火通明的帐篷,露出厌恶的表情。她能想象那里是一幅怎样的景象: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空酒桶和醉汉们倒在地上,到处都是靴子,斗篷,酒气熏天她摇了一下头,决定还是不进去休息了。她自己支起了另一个帐篷,用于自己和她的俘虏暂住。至于巡逻,等她的宠物回来,在它的帮助下,几乎一切巡逻都是不必要的。
她刚刚这么想,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鸣叫。她脸色变了一下,等到辨别出叫声代表的含义后,立刻站起身,向一个方向走去。
金发女孩依然坐在那里,继续吃她的晚饭。至于逃跑,她想都没想——在那个幽灵似的黑发女孩手中逃脱,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饮干了杯中的酒,又用锁在一起的双手拿起一瓶酒,用下巴把塞子推进瓶子里,听着像是石头掉进湖里的声音,她面露微笑,又为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
黑发少女走到山谷口的一棵树边,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靠着一棵树站着。她走上前去:“啊,父亲,您怎么来了?小幽没有把您需要的东西带给您吗?”
“嗯,它带给我了,”黑影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孩子,你做的不错,不再像以前那样冲动了,很好。隐藏,欺骗,这才是你的能力最有效的运用方式。”
顿了顿,黑影的声音又在四周响起:“可是,你还是有些考虑不周了。你觉得一件神器,是你的幻影魔法所能隐藏得住的吗?如果那个孩子下来的时候,你的幻影魔法突然失效,你该怎么办呢?要知道,你的战斗能力并不强啊。”
黑发少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对不起,父亲,我应该想得更多。可是,我在施展幻影魔法的时候,并没有感到神器的抗拒啊。若不是它和您告诉我的样子一模一样,我也许就要怀疑我是不是拿到了一件赝品了。”
“这就是你的幸运了,不过对我们来说,这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黑影的语气中有了一丝无奈,“法杖上最重要的部位,承载着菲伊利亚的伤痛之源,也是魔力之源的宝石‘蚀月之晶’不见了,菲伊利亚现在不再是强大的月神,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灵魂。而且,根据我的研究,菲伊利亚可能会因为蚀月之晶的遗失而失去记忆。所以这件神器现在和普通的法杖没有什么区别,你的幻影魔法自然不会受到抵触。”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黑发女孩一阵苦笑,“找到这柄法杖,就用了您数百年,还要再找一件物品,这”
“这次,不至于那么久,”黑影说着,向黑发少女走来,“我听你说,那个帮你找到法杖的孩子,和它发生了共鸣。那么,就把法杖给他吧,他会帮我们找到蚀月之晶的。”
“父亲,这样真的好么?”黑发少女大吃一惊,“要是他学会了运用这件神器,用它来对抗我们,那该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毕竟,我也曾经对抗过使用神器的对手。”黑影说着,把一件物品抛给黑发少女。她灵巧地接住,仔细看时,发现那正是她已经让自己的宠物捎给父亲的神器。她抑郁地叹了口气,把它收好,有些不甘地问:“我怎么才能把它交给他,又不引起怀疑?哦,好吧,我想到了。等我假装运走法杖,‘恰巧’经过他身边并且故意让他发现,和他打一架,在战斗中装作不敌,把神器丢给他?嗯,没什么问题。”
“好像不用那么麻烦,”黑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他来了。”
沃迪骑在扫帚上,像雄鹰一样巡视着地面,他啃了几口干粮,然后顺手把剩下的一点扔掉。“等我找到那个欺骗我的家伙,”他狠狠地说,“我一定要让她和我道歉!该死的,她居然还骗我给她治疗。”
“我还以为你这样生气,会忍不住用火球烧焦她的头发,或是用冰块把她冻住呢。”沃迪身边的另一把扫帚上,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借助洒落的月光,能看到她的肤色和正常人相差很大,是像紫罗兰那样的紫色,头发则是更加浓郁的深紫色。再穿着华丽的紫色长袍,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紫罗兰。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的,蕾妮。”闻言,沃迪另一边的一名老人说。似乎是为了和全身紫色的中年妇女形成对比,他的衣服和帽子都是白色的,头发,眉毛,胡须也都是雪一样的白色,只有肤色相对来说还不是那么白,而是透出一点红色。他和圣骑士泰罗骑在一只巨大的,青色羽毛的鸟身上,那是他从小驯养的雷鸟,他就是被尊称为王室第一法师的多明尼卡,在王国的所有法师中仅次于道格拉斯。
蕾妮闻言,也不生气,反而有点调皮地哼了哼。她是多明尼卡的徒弟,虽然从来都是有些张狂,没有一丁点贵妇应有的样子,但是对多明尼卡,她还是相当尊重的。而且,她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也不至于变得像恶魔一样,连皮肤都成了紫色。
“哈,毕竟是女孩子么,多少少年能狠心下得去手呢?”泰罗哈哈大笑着,“我年轻的时候,不是也不忍心去杀死一名异教徒女孩吗?喂,孩子,不用掩饰,也无需尴尬,大家都有过你这么大的时候嘛。”
沃迪闻言挠了挠头,正待说话,突然看到了一点光亮。他骤然加速,飞近了一些,仔细看去,是一堆篝火,旁边还有几个帐篷。
“喂,大家快看,那里!”沃迪指着那个营地。其他三人跟了上来,脸上轻松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战斗前那种严肃的表情。虽然能对他们构成威胁的人并不多,而且并不确定那个营帐里是否就是敌人,但是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们保持着无比的警惕性。
不过虽然保持着警惕,他们还是没有像那些专业的间谍那样,偷偷潜入营帐,而是全力俯冲下去。如果是敌人,他们就准备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只是客商之类的,他们再离开就是了。
两把扫帚带着各自的主人,像慧星一样划过。巨大的雷鸟,收回了翅膀,利箭一般冲向地面。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几人眼前的景象就被放大了好多倍。他们看到了那个在篝火边悠然自得地享用晚餐的少女,沃迪看到她的金发和身上穿的礼服,就知道她是真正的薇薇安,而其他三人原本就认识她,根本不需要猜测。他们也看到了薇薇安手上的锁链,立刻便确定了他们发现了敌人。
薇薇安看到了他们,脸色平常,就像是早知道自己会获救那样。她想站起来说话,但是马上就被一声巨响震得坐了回去。
“轰!”脾气暴躁的蕾妮一边控制着扫帚着陆,一边对那几个帐篷发动了攻击。沃迪感到眼前一花,然后他就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场面:三颗和多明尼卡乘坐的雷鸟差不多大小的火球凭空飞了下来,就像三颗陨石,准确地砸在了三顶帐篷上。像是石块从山上崩落,又像是浪涛冲击着峭壁时发出的巨大轰鸣中,比起他平日召唤出的火球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的火星像火山喷发那样,四下飞舞着。三顶帐篷瞬间坍塌,变成废墟,里面只传出了几声大梦初醒般的短促而凄厉的叫喊,便陷入了寂静。
多明尼卡皱着眉头,撑开一个防护罩,保护着篝火边的五人一鸟,把那些巨大的火星挡在外面。沃迪呆呆地站着,喉咙干干的,仿佛那三颗火球也灼伤了他的喉咙。他从没见过自己的老师道格拉斯使用高级魔法,但是如果蕾妮都能发出这种攻击,那么自己的老师全力以赴之下,又会多么可怕呢?
“您忘了留下一个活口了,蕾妮法师,”泰罗有些不满地说,“刚刚应该提醒您的,我们还需要有人做口供呢。”蕾妮只能耸耸肩,表示自己忘记了。
“要是你们能抓住我,我给你们做。”空荡荡的四周,突然有声音传出来。
多明尼卡轻蔑地挑了挑眉毛,像是要教训一的说错了话还狂妄自大地拒不认错的小孩子,伸手向一个方向发出一道闪电:“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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