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牢房很好,有桌有椅伙食也不错,而且只有余元卜一个人。
但她在这里呆得很煎熬、很痛苦。因为每天都有官兵押着她的族人,到她的面前外不停地鞭打着。
她大声怒吼着,想要喝止那些官兵,却换来他们更残暴的毒打。
打完后,他们就对她的族人说:“你们今天之所以会这样,全拜这个余元卜所赐。”
然后就是族人的质问和谩骂。各种恶毒和狠绝的话,听得她欲辨无言只有满心的辛酸。
最让她痛苦的是,看着父亲和母亲被毒打。那一下又一下的鞭打,每下拍打在她的心里,让她痛不欲生,就连母亲的满是恨的咒骂,也缓解不了半分。
傅临渊来过天牢几次,他都是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而那些官兵见他在,就抽打得更卖力了。
恨在心里疯长着,几乎可以与深藏在心里的那份情感相抗衡。这些官兵会这样做,也许不是傅临渊指使的,但绝对是投傅临渊所好。
原来这就是败寇的真滋味。父亲在一瞬间白尽头发,她在短短几日里迅速成长。
官兵刚把族人押下去,牢里又归于死寂。余元卜伸手握住腰间的玉瓶,那是她恨到极点却依然很不舍的东西。
五年前初春她笈笄的那天,天上大雪飘飘。她怀着最美好的待期,玉瓶装下那最洁白的雪,想把最纯洁的情感托付给傅临渊。
她爬过南墙,来到那大柳树下,想告诉他:如果你愿意,我上山三年,归来便以女儿之身爱你。
然他却在她开口之前,冷着脸道:“我已不复年少,从今以后不许你再爬过我家的墙。”
从那天后他就慢慢地变成眼前这副模样——别人眼中的权臣、奸臣、佞臣,她眼中的陌生人。
余元卜抱膝坐在床上,木然看着傅临渊走到自己的身边。
傅临渊俯身捧住她的脸,皱眉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头上的伤在回监狱之前,杜萧已经帮她处理好。但几天过了,却还是挺疼的。
他坐到床上让呼哉把药捧上来,轻轻地帮她上着药。此刻的他似乎变回以前那个温柔的傅临渊,就连边上药边吹着的习惯也没变。
余元卜疑惑地看着他,那刚因恨而坚硬的心,竟在瞬间变得柔软无比。
“你在看什么?在看那个已死去的傅临渊吗?”傅临渊怒瞪双眼对上她的视线,那满是温柔的脸上立即凝成冰。
他将手上的药瓶用力砸到地上,碎开的声音接连响起,声声都敲在余元卜的心上。
余元卜疲备地趴到膝盖上,看着地上破碎的药瓶不语。经过这此时日的事情,她知道那个温润如玉的傅临渊已不再了,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所迷惑。他现在做这些又是为什么?
三人各怀心思沉默了许久,傅临渊脸上的冰冷渐渐化去。他伸手接下呼哉递过来的药,又继续帮余元卜上着药。
余元卜拒绝再去看他,免得再次被自己的眼睛所迷惑。在眼睛上的刻意忽略后,却被他身上淡淡檀香味所侵扰。
“逸王杜萧跟你是什么关系?你师父现在在哪里?”傅临渊问道。
“我爹流放的那天,我要送他出城。出狱后,我每个月要进宫陪我姐两天。”余元卜呆滞地盯着牢狱他出口处,轻声道。
一个是国舅,一个是王爷,为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师父就不让她和杜萧别对外公开关系。
浅浅的怒意在傅临渊的脸上泛起,他半垂目看着余元卜。在见到她长长的睫毛上未干的泪时,他脸上的怒意又被一些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伤口已经处理好,傅临渊把药交给呼哉,站起来看着她道:“你是在跟我讲条件,还是在威胁我?”
“讲条件。”余元卜撇嘴道。就她现在这样,哪里有资格谈威胁?
“我答应你。”
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余元卜讶地看向傅临渊,却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一个暗紫色的人影闪过。
那个人的动作虽然快,然就在那一瞬间,她便认出那个人是齐橹。这个齐橹偷偷摸摸的,是想找傅临渊吗?
“怎么?迟迟不回答,是不是还想再加几个条件?”傅临渊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地用力抓紧。
痛让余元卜回过神来,她把肩膀上的手扯开,正色看着他道:“首先!我必须得告诉你,杜萧对朝中的权力之争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一直都过着隐者的生活。”
“你在保护杜萧?”傅临渊不悦地皱了皱眉,用肯定的语气问道。
“他是我的师弟,保护他是必须的。”
“师弟?我没记错的话,逸王他跟我同龄。”傅临渊很怀疑地盯着她的眼睛。
“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我比杜萧先入师门,师弟自然就是他了。”余元卜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为这个师兄弟的问题,她和杜萧没少掐,师父都大为头疼。
“你师父呢?”傅临渊的不悦更甚。
“不知!”看着傅临渊开始变青的脸,余元卜突然觉得特别解气,她无辜地扇扇长睫毛道。“我师父长年游历四方,行踪飘乎不定,不知他在哪里很正常啊!”
“他们打算来带你离开?”傅临渊不屑地笑着。
余元卜很想一勾拳,将他脸上的笑打碎。但是想想还识时务地抓来被子,睡她的蒙头大睡去。
想要从傅临渊的手中救出姐姐,再逃出京城是一件非常难的事,但只要计划周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既然答应傅临渊在先,就算要离开也等帮完他再说。如果他完全想要做的事,会不会把那个温润如玉的自己找回来?
傅临渊对呼哉使使眼色,拉起被子的一边,利落地穿了进来。
呼哉对傅临渊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你干嘛?”
余元卜在慌乱中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他抱地紧紧地。
“别忘了假装我男宠这条。”
“就算是假装,也不能睡到一张床去吧?”余元卜咬牙怒道。被淡淡的檀香味所包围,她真的是又慌又怒。檀香安神的疗效,在这里似乎起不了丝毫的作用。
特别是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在颈间拂动时,她每一根都竖了起来,那载恨意的心也不受控制地怦怦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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