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三年腊月二十三,今年过年要比去年热闹一些,刘字固与徐文成从海州赶过来,林如楚又从京城回来,府里要比去年热闹一些。
原本林子羡有一个亲姑姑,嘉靖三十年嫁给江西瑞州宋举人,可惜在嘉靖三十六年病逝了,年仅二十二岁,没有子嗣留下,后来宋举人又重新填房,也与林家没有联系了。
一大早各处庄子上就来林府交年货,这也是每年的惯例,庄子上养些牲畜,过年前庄子上留一些,其余全部要交给东家。
林如粤已经当官,现在不管家里闲事,林应亮年龄大了也不想管,林如楚与林如虔各管一摊子事。
林如粤负责农庄事宜,林如虔管理家里在府城、县城的店铺,偶尔去看看账目也就是了。
郑氏这几年逐渐放权给王氏,家里女眷负责府里诸事物,这是林氏几百年的规矩。
“呦!大贵哥。
今年怎么是你来的,去年不是你父亲来交年货吗。
怎么,你要掌权了?”
林子羡逗弄着笼子里的兔子,微笑看着刘大贵。
刘大贵指挥着庄子上人从牛车上搬东西,有些脸红说道:“秀才他家明年元宵节过后就要下聘礼,他忙妹子的事呢,今年派我过来。”
林子羡说道:“那明年元宵节过后春儿姐姐就要回庄子上了,一晃时间过的真快。”
今年没有闹灾荒,庄子上交的年货也足,林如粤看着单子,也没有多说什么。
刘大贵松了一口气,今年派他来交年货,就怕被主家挑出不是出来,现在成功过关,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俺知道少爷喜欢养宠物,庄子上最近来了一群金毛猴子,大伙抓了两只小的孝敬您,这次一并带过来了,这玩应温顺着呢,不像其他猴子。”刘大贵掀开盖在车上的苫布,两只全身金毛小猴漏了出来。
“放了吧,放了吧。
猴子还是不要圈养的好,今年冬天福建天气寒冷,它们可能在山上找不到吃食了,这才到庄子上的,只要不伤人,就给他们撒些粮食吃。”林子羡边走边说道。
“得!还是少爷您心善,现在庄子上都念着您的好,要不是您提醒今年是寒冬,庄稼就要减产不少。
李家姑娘现在活碰乱跳的,就跟没得病一样,说她半年前得过疟疾都没人敢相信。”
庄子上的人要下午才能回去,中午按规矩要招待他们,这也是犒劳他们一年的辛苦。
林氏府邸共有三处农庄,全部在侯冠县与福州府之间,投献土地沾大部分,其余是这些年兼并过来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朝廷税收全从农民手里扣,越缺钱征收税赋越多,有些地少的农户索性把地卖给免税的士绅,彻底隐户起来,只要不出县城,世代帮士绅种地也能活下去。
农忙时间就三、四个月,其余时间都不用干活,生活确实挺轻松的。
林子羡一年读书都要比农民累多了,有时候穷也并非天生。
人类毕竟有懒惰基因。
外面寒冷,屋子内又是另一番景象,林子羡与刘字固、徐文成围坐在火盆周围,旁边摆放着棋盘,他们二人开始还跃跃欲试,想要看看林子羡棋力如何,几盘过后就不再与他下了。
刘字固一边拿着棋子一边问道:“表弟,你拿着铁签子干什么,这又是那种独门武器。”
“嘿嘿!
不可说,不可说………。
等会你就知道了。”
春儿与李啊姝开门进屋,一人手中捧着一个大瓷碗,另一人拿着各种调料。
春儿说道:“少爷按照您的吩咐,这些羊肉都腌制好了,切成大肉丁,葱、姜、盐一样不缺,辣椒末也砸好了,不过您说的孜然是药材,府里找很久才找到一点,不够只能去药店买了”。
林子羡打开装孜然的小罐子,确实只剩一点了,这种药材平时很少用,一般治疗胃寒才用。
“府里今天刚收来的桑葚酒拿过来一坛,吾与两位表哥喝一些,再拿些果脯过来。”林子羡边串羊肉串边吩咐她们二人。
“表弟,羊肉为何要腌制,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吃法,辣椒海州也有,大母与母亲只是用来观赏,小时候我还摘过,刺的手疼了很久。”刘字固看他把羊肉串一个一个串好,有些好奇问他。
徐文成也说道:“松江府也不见人吃辣椒,这东西真的可以吃吗,吾看你动作这么熟练,莫非经常这样吃?”
林子羡后世经常吃烤羊肉串,来到大明还是第一次,今天庄子上送来的羊,中午正好杀了一头,新鲜羊肉烤的羊肉串,想一想都流口水。
狸花猫一直围着他转,本来就馋,现在一直叫个不停。
火盆中的炭火此时烧的通红,林子羡手拿羊肉串在上面烤着,不一会就传出来诱人的香味。
刘字固嗅了几下鼻子,顿时就被吸引了过来,烤出来的油滴落在火盆中,里面短暂的燃烧了起来。
“这味道!香气扑鼻,不过屋子里烟太大了,开门放一放烟吧。”
一股冷气扑进屋子内,三人紧了紧身上的袍子,为了美食只能先暂时冻着,不然屋子里的烟太多,人根本待不住。
“辣椒吃不吃?”林子羡看羊肉串烤的差不多,转头问他二人。
“不要辣椒。”
“不要辣椒,这样就挺好。”
林子羡也不太喜欢吃辣椒,不过吃羊肉串还是稍微放一点辣椒好吃,他们二人不吃辣椒就不给他们放。
孜然、芝麻、撒到上面。
完活。
“这六串是没有辣椒的,你们先尝尝,吃完咱们再烤,屋子里冷就再搬过来一个火盆。”林子羡一只手把没放辣椒的递给二人,手中是拿着放一点辣椒的。
刘字固不知道如何吃,想要用筷子夹下来。
林子羡哈哈一笑:“吃羊肉串就要用嘴撸着吃,这样才美味,表哥你看我的。”
林子羡把后世一口一串的“本领”用了出来。
刘字固与徐文成吃惊看着他,这还是世代书香的大少爷吗?比市井流氓还要粗犷。
“这!这!这…………。
有辱斯文呀!”
林子羡没有理会二人,羊肉串就要趁热吃,特别是有些烫嘴的时候,这样吃的才过瘾,现在羊都是散养的,不是后世吃饲料的,羊肉比后世鲜美许多,味道更加好吃。
林子羡用袖子擦嘴,故意逗二人。
“过瘾呀!过瘾。
二位表哥赶紧吃呀,等会凉了不好吃。”
刘字固先学着林子羡样子吃,吃过一串以后继续吃另一串,等全部咽下去才回味着:“不腻不膻、肉质鲜美、外酥里嫩别具一番美味。
表弟果真是奇人!这样吃法你也能想出来,孜然味道刚吃有些怪,越嚼越香。”
“恩!恩!…………。”
徐文成一边吃一边点着头。
春儿与李啊姝开门,闻到屋子内的香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放下拿过来的事物说道:“少爷全部拿过来了,还缺什么您随时吩咐。”
“让厨房烙几张油饼,好了马上拿过来,吾与两位表哥吃个过瘾。”
林子羡一边洗铁签子一边吩咐。
铁签子是最近才做好的,林子羡想好好招待二位表哥,这才去县城铁匠铺新打制的。
三人刚吃完就串羊肉,有些不卫生,这样在开水里洗一下,就可以反复用。
“油饼是什么?《金瓶梅》中写到:西门庆又在桌上拿了,一碟鼓蓬蓬白面蒸饼,一碗韭菜酸笋蛤蜊汤。
这油饼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会又是表弟发明的吧?”
刚才春儿与李啊姝在,徐文成没有当着她们面问,毕竟《金瓶梅》不是啥“好书”。
现在才问林子羡。
这油饼还真是林子羡教厨房做的,那次他想吃油饼卷肉,厨房不会,他才告诉如何做。
“不是馒头,西门庆吃的是馒头,咱大明蒸饼与馒头是一种,叫法不同。
这油饼是用油在锅里烙出来的,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林子羡现在解释他们也不明白,还是见到实物再讲解如何做的。
“香!香!…………。
真香!
光闻味道就知道好吃,还是表弟会吃。”
刘字固拿着油饼一边吃一边说。
林子羡拿着油饼,上面放一段葱白,三串烤好的羊肉串同样放在油饼上面,卷好油饼,左手攥住,三根铁签子被抽了出来,右手拖着油饼底下。
咬上一口。
美味。
油饼卷羊肉串大葱,谁能抵挡住这样的美味。
“哈哈!哈哈!哈哈…………。”
刘字固与徐文成学着林子羡这样吃,油饼刚卷完,羊肉串从掉落在地上一半,根本就没卷好。
卷饼也是手艺活,刚开始还真卷不好。
“慢点吃!慢点吃!二表哥吃慢些,油饼、羊肉串随便吃,明天想吃咱们继续吃,一次吃多了容易撑到。”
林子羡看二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就搞笑,刚才还说有辱斯文。
难道!
真香定律谁都逃不过吗?
“这油饼别说卷羊肉串,就是干吃,吾都能吃两张。”徐文成一边吃一边说着。
林子羡拿起酒杯递到他面前说道:“喝点果酒,往下顺一顺,别噎到。”
“吃完再喝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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