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烈日当空,林子羡弯着腰拿锄头铲地,这是第一次给玉米除草,再过20天左右还要除一次草,下次除草时还要把多余的玉米苗给铲掉,这样就留一颗玉米,能保证玉米可以吸收足够的阳光与水份。
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长势不错的玉米,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林子羡放下锄头,拿起水壶里的水猛灌一口大声喊到:“大贵哥!过来休息会,这一亩地咱俩很快就干完了。”
刘大贵扛着锄头走到地头,用衣角擦了擦汗,拿起地上的水壶猛灌几口水,正当要放下水壶的时候,庄子里跑出来很多人,四个男人抬着一块破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小孩,看不清是男是女。
林子羡也看到一群人向这边跑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一群人就抬着门板来到林子羡面前,其中一名30多岁妇女见到他就下跪,泪水流满面颊说道:“少爷!少爷!俺求求你了,这孩子要不中了,借你的马给我们用一下吧,再不看郎中我家娃就不行了。”
刘大贵走到孩子身旁这才看清,原来是李大哥家的女儿李豆豆,此时李豆豆牙齿打颤,全身发抖,指甲发绀,颜面苍白,刘大贵又摸了摸女孩的手,这手就像从井水里拿出来的一样。
林子羡也看到地中海发型的女孩,躺在门板上不停的发抖,年龄大约六、七岁左右。
林子羡对着刘大贵说道:“大贵哥,让乡亲们把女孩抬到你家去,单独找一个房间,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去,这病非常严重。”
“少爷!这么严重万一死在我家咋办,李大哥今天出去打渔了,晚上回来还不找我拼命吗。”刘大贵有些不愿说道。
“有我在死不了。”
林子羡没想到大明此时这种病这么常见,这也难怪,福建地区多山,蚊虫特别多,稍不留心就会得这种病。
刘大贵冲着众人说道:“把豆豆抬我家去,现在太阳这么热,总在外面晒着也不好。”
众人又抬起门板往刘大贵家走去,林子羡拿起锄头,正好路过道边的时候看见有青蒿,拿锄头铲了几颗,顺手拿在手中。
名叫李豆豆的小女孩得的正是疟疾,这种病后世也常见,不过都是在农村或者山区,城市里很少。
青蒿这种植物,正是对疟疾最好的药材,不论在南方或者北方都很常见,特别是端午节时候,北方会采一些青蒿放在门口,有着防蚊驱虫,驱病辟邪的作用。
最早记载青蒿有药用价值的书籍《中医方剂》是东晋葛洪写的,文中提到青蒿有去热的功效。
葛洪在《中医方剂》文中写道:青蒿一握,水二升绞取汁,可直接服用。
使用青蒿并不是中药通常的煎煮,林子羡也十分认同这种观点,青蒿通过煎煮以后,会散发掉青蒿原本的功效。
刘老根看着众人抬着一个病人要进院子大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刘大贵走到他身旁说道:“是少爷让抬来的,李大哥家豆豆打摆子,现在病的很严重。”
刘老根看到林子羡牵着马跟在后面,马上脸上露出了笑容,小跑到门口说道:“赶紧抬到我们屋里,那里凉快些,老婆子!大少爷回来了,赶紧预备吃食。”
乡亲们看刘老根态度转变这么快,露出鄙夷的眼神,又抬起门板向屋子里走去。
林子羡把马拴好就拿着青蒿进屋,刘老根与刘大贵跟在后面。
刚一进屋林子羡就看到门板放在地上,他大喊道:“其余人全回家去吧,女孩母亲留下。”
刚才站满屋子的人全部散去,只留下刘老根一家与李豆豆母亲。
林子羡看着众人说道:“女孩得的是疟疾,你们赶紧把她抱到床上去。”
当他说出疟疾以后,所有人都退后几步,包括李豆豆的母亲,在他们认知里,只要得疟疾就只能等死,这是不治之症,传染还特别恐怖。
刘老根哭着说道:“少爷!少爷!我求求您了,这女娃生死是小,您要有个万一,就算把小老儿全家砍了也赎不清罪过,这女娃赶紧扔了吧。”
李豆豆母亲此时泪流满面,已经说不出话来。
林子羡差点被他们气笑了,这疟疾又不传染人,只要不与患者交换血液,想传染都困难,除非女孩身上的虱子爬到他身上。
林子羡吩咐道:“赶紧把女孩身上衣服全脱掉,找几件干净衣服过来,再去给我打两升井里凉水,越凉越好,速度要快。”
刘大贵很快站起来喊道:“我打凉水去。”
刘老根与他婆娘想上前又不敢,害怕被传染,林子羡笑道:“害怕就去找干净衣服去,我自己来。”
李豆豆母亲想要上前又不敢,看着林子羡抱起自己的女儿,一件一件的脱衣服,转眼身上一丝不挂。
林子羡拿着脱下来的衣服扔到屋子外面,拿起火折子点着,现在大部分农户人都长虱子,只要得疟疾,通过虱子传染是最快的途径,人们认为疟疾传染其实就是通过虱子传染。
林子羡回到屋子里给女孩换上干净的衣服,抱起来放到床上,又拿起薄被子盖在身上,摸了摸她的手脚,感觉比刚才还要凉上许多。
刘老根站在旁边想制止又不敢,样子十分滑稽。
“刘家婆子,你领着李大嫂去你屋里休息会,李妹妹吃过我的偏方,一晚上就好了,告诉她不用担心。”林子羡坐在窗边看着非主流发型的女孩,不得不吐槽,大明男孩与女孩留的发型太丑了。
“还站那干什么,赶紧去找药杵子,拿个大盆装满水过来,想不想给我家当差了。”
林子羡说完这句话以后,刘老根就像装了弹簧一样,他回来的时候刘大贵也提着凉水进屋了。
林子羡先把青蒿放水里洗一下,青蒿用药最好部位是连接根部最底下的部位,其次是中间颈部,还有青蒿叶,其他的全部不要。
林子羡把三个部位青蒿放入凉水中,小瓷盆上面飘着青蒿叶,拿着药杵子不停的砸着,当瓷盆里水全部成绿色以后,青蒿也与水混合在一起,全部成为粘稠的样子才停止。
“大贵哥!你过来捏住她的嘴,现在她冷的难受,这药恐怕不会轻易喝下去。”林子羡到了整整一大碗青蒿水,端着碗用勺子搅拌着说道。
刘大贵见林子羡心有成竹的样子,现在也相信了几分,走到旁边时捏着鼻子说道:“这味道真难闻,熏的俺想流泪。”
林子羡哈哈一笑:“良药苦口,青蒿水就这样,不然怎么叫臭蒿呢,吃上保证对症,晚上太阳落山前就会见效。”
李豆豆此时浑身发抖,嘴里嘟囔着胡话,看到一张相貌英俊的面容,正微笑看着他,难道我已经在天上了?这莫非就是田都元帅。
刘大贵捏着李豆豆的腮帮子,林子羡拿着勺子喂着她青蒿水,每次青蒿水要呛出来的时候,刘大贵紧忙捂住她嘴巴。
喂完一大碗青蒿水以后,林子羡放下碗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在这观察一会,有事我叫你们,中午给我做碗面吃,再送些水果过来。”
林子羡说完刘老根紧忙跑出去,这青蒿味道太难闻了。
中午吃过饭以后,院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这应该是刘大贵家孩子在哭,床上的李豆豆已经入睡,身体也不再发抖,手脚也恢复了一些温度,林子羡在桌子前读《公羊传》,现在《春秋》、《左传》他都读完,因为最近几年也不需要科举,还不需要全部背诵下来。
夏季中午都会发困,林子羡不知不觉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李豆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阿妈经常给她讲故事,有关天上文曲星下凡,她梦见她成为了文曲星,中得状元,陛下见她相貌英俊想要把公主下嫁给她,又因为是女儿身,她正要拒绝之时,就醒了过来。
醒来以后看着眼前的一切,屋子里白蒙蒙一片,一名少年郎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地砖上还摆放着大盆,绿色不知名的液体,味道十分难闻,她感觉口渴,正要开口之时,趴在桌上的少年郎转过身微笑看着她,英俊的面容好似天上神仙一样,一时让她有些害羞,紧忙用被子捂住脑袋,只留一个小缝隙偷偷得看。
林子羡摇了摇头,古时女孩成熟早,这才多大就开始思春,他站起来走到床边,伸手进被子里摸着她的手,感觉手已经不凉了,对着门口大声喊到:“大贵哥!吾要回府了,李姑娘身体没有大碍了。”
刘大贵听到声音紧忙跑进来,看见林子羡正把书籍放进怀里,手指李豆豆道:“这丫头已经好了吗?少爷!”
“嗯!”
“没有大碍了。”
“明天就可以回家了,最近几天离她远些,半个月以后就全部好了,明天再喝一碗青蒿水。”
林子羡站在门口露出微笑。
李豆豆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如何用力都坐不起来,身体根本用不上劲,用尽全身力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子羡迈出门转头道:“无名氏!”
李豆豆一遍一遍念着无名氏,想要永久记在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