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融融,和风轻抚,早春三月真是让人迷恋,少年郎骑马飞奔,掀起道路两旁的尘土,红色披风随风摆动。
吁!
左手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少年郎正是林子羡,五天前他把玉米种子交到刘大贵手里,现在种子已经发芽,今天过来就是种玉米而来。
牵着马边走边看着地里忙碌的农户们,小黑马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偶尔啃路两旁的青草。
刘大贵此时正在地里插秧,猫着腰一颗一颗栽着水稻,腰一直弯下去,站起来次数多会累很多,晚上腰也会疼痛难忍。
刚直起腰来就看到林子羡站在地头,身旁林府管家没有跟来,这位林府的大少爷,全家的掌上明珠,不知为何喜欢来庄子上。
刘大贵去年赶马车送大奶奶回泉州老家的时候,这位少爷还不能说话,现在已经变的越发英俊潇洒,放下手中稻苗,又在水里洗了洗手就向林子羡的方向而来。
林子羡牵着马打趣道:“大贵哥还要插秧呀,我以为你指挥庄上人干活就行了呢!诺,这是带给你家孩子的,这几本蒙学读物是我以前用过的,现在我用不上了。”林子羡说完把手中的包袱递给刘大贵。
“少爷不要拿俺们农户人来打趣,妹子明年就要出嫁了,还多亏林管家给做的媒,不然我家那攀上秀才老爷的高枝,林府对我家的恩情,一辈子也报答不完,这些书籍都是少爷您心爱之物,我家混小子看一眼都是罪过。”刘大贵不敢接林子羡递过来的包袱,连连推辞着。
“拿着!
休要说些低贱话,书是死物,那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读书庄家都种不好,恩情,不恩情,这些都是后话,不怨恨吾家就行了。”
刘大贵推辞不掉,只能接过包袱。
很快二人就来到刘大贵家门口,院子总共有三座房子,中间这座房子最大总共有五间屋子,其他两座房子个三间屋子,屋顶都盖着粗糙的琉璃瓦,门口还拴着一条大黄狗,听到二人的脚步声一直叫个不停。
刘大贵抄起角落的扁担作势要打,林子羡拦道:“这狗不熟悉我,叫几声就消停了,还是先看看玉米种子发芽如何。”
屋内人听到狗叫声出来查看,出来之人正是刘老根,看见是林子羡态度马上转变道:“少爷!您来之前打声招呼,小人家里太乱。”
林子羡没有说话,直接迈步进入屋内,眼前一幕让他震惊,屋子内全部新贴的高丽纸,整个房间呈现出奶白色,比后世房间都要白上许多,地上铺的红、黑两色石板,这也比后世瓷砖高级许多,正厅摆着一张很大的桌子,这可能是用来喝茶的,房间装饰的十分考究。正厅旁边是东西正屋,后面还有两间屋子。
林子羡刚坐下没有多久,一名十一、二岁小姑娘就端着托盘站在他面前,托盘上的紫砂壶冒着腾腾热气,一股清香的味道飘然而出,闻味道就是上好的茶叶。
小姑娘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正准备离开,林子羡看了看刘老根,又看了看刘大贵问道:“你是这家何人?如实说来。”
小姑娘有些害怕,双手哆嗦着看着刘老根,不知道如何回答,当目光看到林子羡时更加害怕,房间内沉默了几秒钟,咬着嘴唇轻声细语说道:“奴家家里的丫鬟。”
林子羡微微一笑看着刘氏父子二人,刘老根作势低下头去,林子羡摆了摆手让小姑娘先出去。
等她走了以后林子羡又仔细打量着二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是农户人家,何来使用下人道理,你们刘家把女儿送到府里当丫鬟,如今在家里也要养一个丫鬟,殊不知整个进士府邸只有吾大母她老人家身旁有一个使唤丫鬟。
吾母、吾婶吃饭穿衣都要操劳,就连衣服都要她们自己做,夜里女红(gng)也要熬夜忙碌,你家女眷都要使唤丫鬟,这是何道理。
吾太爷年近九十还要自己种菜,他老人家弟子都已是朝廷之栋梁,何时见过他奢靡过。
吾最后给尔等一次机会,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林子羡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个看似老实的农户人家,居然已经养丫鬟,平时看似老实,实则贪婪无度,林氏农庄交给这样人管理,也不知大母如何想的。
刘老根与刘大贵擦了擦头上的汗珠,一边点头一边喊着:“没有下次、没有下次了。”
“记住就好,尔等管理好农庄就可以,不然后果自负。”林子羡站起身拍了拍刘老根肩膀说道。
玉米种子已经发芽,林子羡叫刘大贵带他去准备好的旱地,福建四季潮湿,特别是夏季时大风总要席卷几次,玉米在福建种并不适合,现在他只想看一看产量如何,玉米能否推广全国。
林子羡后世就是北方人,对于玉米并不陌生,小时候放假时也要去种地,流程都已经烂熟于心。
现在先种一亩地试一试,具体结果等秋收时在决定明年如何,来到准备好的旱地,林子羡看着这块空地,原先就是种玉米的地方,旁边已经种上蔬菜,蔬菜嫩伢已经长出来了。
林子羡让刘大贵牵着牛,他脱下衣服把裤子卷起来扶着犁,用铁犁趟出十短垄地出来。
刘大贵第一次见这样种玉米,在前面牵着牛说道:“少爷,咱们这里种玉米都是在平地种,刨个坑就把玉米种子放里就行,您这种法我还是第一次见。”
林子羡扶着犁回道:“这玉米成长需要隔一段出来,这样阳光照着均匀,一垄地间隔两尺宽正好,要是种之前在地里撒上些大粪,这玉米长的更好,今年先这样种看看,明年撒上些大粪再看看。”
刘大贵牵着黄牛往前,等到林子羡扶着犁垄完一垄地说道:“还是少爷有学问,不出门,天下事全都知道,这大粪是咱农家宝。”
很快一亩地就垄好了,总共十垄地,林子羡拿着锄头在前面刨坑,刘大贵拿着水瓢在后面往坑里浇水,这也是后世小时候的流程,他刨坑,刘大贵在后面浇水。
刨完一垄地以后,林子羡拿着发芽好的玉米种子,跟在刘大贵后面往浇好水的坑里放两粒种子,刘大贵浇完水以后又跟在他后面埋土。
玉米种子放进去就要赶紧埋土,不然坑里水份都被风吹干了,这都是几百年的经验,林子羡认为这样做不会有错。
脸上的汉滴落在土地中,弯下腰低头干着农活。
中华世代生活在土地上的农民,默默的低头耕地,偶尔也会抬头看看天。
忍着饥饿二人一直在田地里忙碌着,太阳火辣辣的烤着,林子羡把最后一个坑里放入种子以后就坐在了地上,等到玉米成熟时,这一切付出都值得。
一亩地玉米两人忙活了将近一白天,种完已经下午申时,林子羡叮嘱道:“大贵哥,这地里的玉米别让家禽霍霍了,两个月以后我过来除草。”
刘大贵擦着头上的汗水说道:“少爷您一天没吃饭了,小人家饭菜自然比不上府里,你好歹吃一口,不然饿着肚子回去,府里会怪罪下来的。”
“吃饭就不必了,我骑马很快就到家。”林子羡在河边洗着脚回道。
“那好吧。”
……………
四月中旬下午申时,距离上次去农庄种玉米时已经过去一个月,林子羡最近攀登练的很少,只有九岁的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训练过多很伤身体,倒是跑步一直没有停下,从出生就没有生病过,这或许是林府的遗传,全家男性很少生病。
弟弟林子安坐在书桌旁,窗外正下着蒙蒙小雨,一对白鹤躲在屋檐下避雨,身体依偎在一起,正在互相取暖。
“大兄这里真好,荔枝足够我吃饱的,这三月红荔枝怎么吃都吃不够,广东运过来的荔枝就是比咱们福建的好吃。”林子安吐出嘴里的荔枝核,正好砸在躲雨的白鹤头上。
林子羡放下手中的书籍,走到林子安身边看着窗外的荷花说道:“这里荔枝有很多,足够你天天吃,等一会你回家给母亲拿回去些,这类吃食太甜了,我劝你还是少吃些,不然小心牙疼。”
“大兄净骗人,这荔枝又不咬人,怎会牙疼,您这里吃食都是最好的,吃一次当然吃个痛快,难道大兄不知道孔融让梨吗。”林子安一边猛吃一边看着他。
林子羡拿起桌上的毛笔写道:“汝随意!”
哼!
林子安看雨下的小了些,抱着装满荔枝的果盘打着伞就跑了出去。
这个弟弟一切都好,就是贪吃了些,或许弟弟这样才是正常的童年,他太稳重了些,少了些少年人的轻狂。
林子羡拿起桌上的笔,摊开宣纸,熟练的画着窗外的景色,荷花、白鹤在雨中,正是一幅优美的画卷,最近他正在学嘉靖时期陈淳的画法。
陈淳擅长写意花卉,多以江南风景为题材,手法简练,极具文人生活情趣,更与宋徽宗画法相似,林子羡学起来并不困难。
先在中间画一双白鹤,中间偏下画上水池荷花,左上柳树随风吹动,树上的柳树红花也随风掉落,荷花上的青蛙正舔食雨水。
一幅写意优美花鸟画跃然纸上,似乎可以让人身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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