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清秀,眉宇间有一抹阴柔的气息。
他用自己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眸看了此刻严肃的赵文彦一眼,没有答话,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散了去。
接着他离开了床铺上姑娘的身子,伸手去了衣衫穿上,走到了圆桌旁坐下。
门口的老鸨见状,急忙还向愣在床铺上的姑娘使劲招了招手。
姑娘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也取了衣衫披上,快步走出了房门。
“你知道我这么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我不敢动刀,却又不得不通过各种锻炼来让自己武功不退步。”
“我根本不妄想娶妻生子,甚至连女色也不近身,生怕自己多了让我放不下的人和事。”
“我要保持最好的状态,因为一旦有了他们的消息,我势必会竭尽所能,为雨向他们报复!”
“可是为什么……他们出现了,你却不告诉我?”
凝视着脸上没了笑意的赵士策,赵文彦继续沉声说道。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在吼。
而赵士策也注意到,他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露,甚至都有些微微颤抖。
一个刀客,只有在两种时候才会握不住自己的刀。
一种是在要死的时候,另一种则是在愤怒得要死的时候。
赵士策伸手去拿茶壶,想要拿茶壶为自己到一杯水。
下一刻,他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同时他也听到钢刀出鞘的声响。
脖颈在瞬间被人扣住,在那道寒光直奔自己而来的瞬间,赵士策轻声答道:“我们失手了。”
冰冷的刀锋停在了赵士策的面前,于是赵士策便接着说道:“他们很心,我们的两批探子全部都栽了。”
赵士策在江湖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天策。
而天策,也是江湖上规模最为庞大的情报组织的名字。
起初听到赵士策的这句话,赵文彦还以为是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可是当他凝视着赵士策的眼眸,却没有从中看到了一丁点玩笑的意味。
于是他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士策的俊秀面庞上划过一道阴霾:“我们的人全部被对方发现并且杀了,手法干净利落,而且我们发现对方接触的对象里,有朝廷的人。”
朝廷,就是官,江湖再大,也是民,自古民不与官斗。
赵士策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了,而赵文彦则冷声反问道:“是谁?”
赵士策猛地抬起头,眉头微皱地冷声说道:“赵文彦,这事不仅天策插不了手,连你也管不了。”
“如果对方之中真有朝廷的人,你若无十拿九稳的证据,即便去了也是白白送死,不然的话,你是要准备反了吗?”
赵文彦冷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刀,冷声笑道:“倘若真的如此,反了又如何?”
赵士策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他便冷笑着摇头道:“这也正是我不告诉你的原因,因为我知道你一旦知晓了此事,便会不顾一切地去复仇,你……”
还未等赵士策将话说完,赵文彦的五指便缓缓扣紧,强烈的窒息感让赵士策的言语变得模糊,整个人也开始挣扎了起来。
接着,赵文彦强迫赵士策与自己对视,随后他一字一句地向着赵士策说道:“说,或者死。”
强烈的窒息让赵士策眼前发黑,在确定了赵文彦真有可能杀了自己之后,他略显惊慌地喊道:“郑……通判,与郑通判有关!”
朝廷在府一级设三职位,知府、同知、通判,通判乃是正五品,府的长官下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对州府的长官有监察的责任。
虽然是入不得朝堂的官职,可在地方却也是大官。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赵文彦松开了赵士策。
赵士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当他缓缓直起腰时,赵文彦已经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桌上。
赵士策怒视着赵文彦,却最终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接着又轻咳了两声:“我真他娘地应该将此事告诉你,让你去送死就好了。”
赵文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声附和道:“你确实应该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做。”
赵士策闻言有些生气,冷声道:“赵文彦,若不是念在与雨的情谊……”
只可惜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放下茶杯起身的赵文彦直接打断:“雨已经走了,走了很多年了。”
“你……”赵士策抬手指着赵文彦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不过在见到赵文彦即将走出房门之后,他轻叹了一声,然后说道:“前两日徐展来过,留了一件东西在我这里,我放在了城北的客栈,你去找老夏即可。”
徐展前两日来过?
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徐展伤重的模样,赵文彦脚步微微一顿,然后轻声应道:“好,我知道了。”
城北的吉祥客栈,是天策在金陵城的众多产业之一,毕竟钱这个东西谁也不嫌多,没有情报钱赚的时候,做做生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金陵城北多车马行和酒楼客栈,这里客商云集、人流繁杂,同样的,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三天两头地打架,隔三差五官差便会在街头巷尾发现死尸。
用金陵本地人的话来说:“这地方,乱叼了。”
赵天策口中的老夏,经营的是金陵城北的吉祥客栈。
这吉祥客栈在城北众多客栈中算不得上什么老字号,也不以装修精美、服务周到而著称,所以平日里除了贪图便宜的客商外,倒是没什么人气的店面。
赵文彦来到了吉祥客栈前,街上还有成群结队的行人,这吉祥客栈竟然已经大门虚掩,完全不像是一副做生意的模样。
看来有必要提醒那个家伙,是时候跟手底下人说一下要好好学学做生意的行当,不然原本指望着挣钱的行当,别到头来辛辛苦苦还亏了钱,那就太不好了。
接着,赵文彦伸手一推门,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环顾了一下无人的大堂,赵文彦缓步走了进去。
正一脸无聊趴在柜台后睡觉的二见状,见状连忙站起身向着赵文彦说道:“客官,我们已经打烊了。”
赵文彦上下打量了一番二,一脸不解地问道:“这么早便已打烊了?”
二笑呵呵地答道:“是的,客官,我们店……”
话未落音,赵文彦腰间已经暴起一道寒光,直奔对方的脖颈而去,就在同时,一声大呵从赵文彦和那个二身旁传来:“找死!”
寒光自惊愕的二脖颈划过,紧接着便随着赵文彦反手将身后飞射而来的三枚梭镖斩落。
一时间,八名黑衣人已经从暗处纵身而出,其中一人更是迅捷地来到了客栈大门旁,将大门重新关好。
直到此刻,一滴鲜血才缓缓地从那个浑身颤抖的二脖颈间溢出。
同时一脸不敢置信的二缓缓地向后栽倒而去,摔倒在地的同时身首分离,鲜血喷出去很远,甚至溅到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身上,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赵文彦提着手中的刀环顾四周的黑衣人,目光从他们每人胸口绣得那朵很特别的花上扫过。
接着,赵文彦笑着问道:“曼陀罗花?你们是阎罗堂的人?”
阎罗堂,名震江湖已久的杀手组织,只要你出得起这个价格,他们很少失手,即便失手了也会将酬劳如数奉还,并且继续去追杀那个目标,直至执行任务的杀手死光或者目标死亡。
对目标狠,对自己更狠,所以整个江湖一提到他们都是胆颤心惊。
客栈内的烛火映在刀刃上,火焰朦朦胧胧地在那一抹寒光上舞动。
听到了赵文彦的问话,阎罗堂的杀手们先是一阵沉默,接着一人便用嘶哑的声音向他问道:“看来赵文彦赵大侠认得我们,倒是让我们阎罗堂诚惶诚恐啊!”
赵文彦并没有打算立即就动手,而是笑着继续问道:“没想到你们还记得我,在下同样诚惶诚恐。”
那名杀手嘶哑地低笑了一声,说道:“当年赵大侠与白衣剑神一战,若不是赵大侠没有战意,这天下第一的宝座还不知鹿死谁手,我们堂主对于赵大侠可是佩服得紧呢!”
赵文彦闻言只是一笑,然后再问道:“所以,是贩卖五石散那些人派你们来取徐展寄放在这里的东西?”
那名杀手依旧在笑,此刻却缓缓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他微微弯下腰冷笑着说道:“是啊,原本倒是与赵大侠毫无瓜葛,可不知为何赵大侠会来此呢?”
赵文彦双手握住刀柄,笑着答道:“关你屁事。”
随着一声怒吼,赵文彦背对着的那三名黑衣人迅速向着他甩出十余枚飞刀和梭镖,左右两名黑衣人则持剑拦住了赵文彦闪避的方向,而正对着赵文彦的三人则冷笑站在原地。
若是赵文彦回身格挡暗器,左右二人自然攻其两肋,剩下三人在迎面进攻,五人联手势必能打乱赵文彦阵脚,接着释放暗器三人再接连攻来。
双拳难敌四手,多少武林高手都饮恨于这种围攻的手段,他赵文彦也不例外!
而赵文彦听着身后暗器的破空声,则轻蔑一笑,紧接着他持刀纵身上前,直奔面前三名黑衣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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