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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负韶华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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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问世间情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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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说:这是一个娑婆世界,娑婆即遗憾。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三场叹,一生为一人。

    天地之大,毗骞国究竟在何方?吾妻究竟在何处?

    老夫辞官,穷尽毕生之力,踏遍千山万水,五湖四海,心力交瘁,却仍无处觅得。

    人生迟暮,日薄西山。

    老夫垂垂老矣,双鬓染白霜,银须长过肩,风尘扑满面。

    二十年来生死两茫茫,梦中纵使相逢应不识。

    泛舟过鬼门关,夕阳愁云,毒雾缭绕,异鸟怪蛇,如入无人鬼域,老夫愁绪满腹。

    崇山叠嶂,中通一道,壁上凿“鬼门关”三字,旁边刻唐朝李德裕诗,诗云:“一去一万里,十来九不还。家乡在何处,生渡鬼门关。”字径五尺大,笔力遒劲。

    家乡在何处?

    区区五个字却触动老夫老泪纵横。

    吾心安处是吾乡。妻不在,心不安,何处觅家乡?

    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

    人生苦短,红尘沉浮,老夫已受尽七苦,却无处安生。

    月出云影。渡船上,渔夫笑话吾痴,船桨激浪,大声放歌:“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咏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痴情如侬有几人?”

    世上痴情如侬有几人?

    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生于天地间,年华韶美,却如指间流沙,只是忽然之间,便凋零枯萎。

    生平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不思量,自难忘。

    青斗笠,绿蓑衣,红脸渔夫醉卧船尾。

    乌云蔽月,人迹踪绝,两岸猿声啼不尽,说不出如斯寂寞。

    一蓑烟雨,一竿风月,一壶浊酒喜相逢。

    醉酒渔夫,且听老夫娓娓道来,吕生寻妻三世姻缘的故事。

    江宁有一位读书人,姓吕,名著。吕生年少时愚钝轻狂,被吕母遣送至寒山古寺中静心修身读书。

    宛若今晚的月色熠熠,吕生月下凭窗,秉烛苦读,功课繁难,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寺庙墙头上,掷下一粒石子,正中吕生脑门。

    吕生一惊,抬头一看,黑色的墙头上,一位露出半张艳丽容颜的女子,正掩嘴吃吃地笑,其眼睛似弯弯明月妩媚动人。

    正纳闷时,女子麻利地翻墙而入,扣门启之,自称上清天殿紫姑仙下凡,“妾紫姑仙也,本是上清天殿仙女,专司人间云雨之事。偶谪人间,蒙君见爱,故来求寝。若君不怀疑妾为鬼物,愿夜夜与君好。”

    月光如水涟涟,女子身披一袭白衣,眼眸清澈如湖底的绿色潭水,不染半点人间尘烟。月光下的她,静静地站着,默默凝视着发愣的吕生。

    不料吕生却满腹狐疑,曰:“神仙安须翻墙入乎?”

    紫姑仙忍不住调皮莞尔一笑:“君认不得我了吗?今日不知是哪位狂徒,在寺庙神像旁墙壁上留诗一首:‘藐姑仙子落烟沙,玉作阑干冰作车。若畏夜深风露冷,槿篱茅舍是郎家。’邀请虽诚挚,可惜此首诗词太过于直白浅薄。”

    吕生恍然大悟,原来是白天心情烦躁,在寺中无聊闲逛,偶见寺中所塑紫姑仙神像甚美,便随意戏作了一篇诗文留念。

    紫姑仙亭亭玉立,容貌绝世,吕生素来是轻狂胆大的浪荡公子,左右顾看无人,来不及思考就连忙邀她入室,遂成伉俪。

    嗣后归家,紫姑仙每夜必至,指点吕生读书,除他之外,家人皆看不见仙姑。

    文思不通处,紫姑仙常指敲其脑门,奈何吕生实在痴愚,紫姑仙无奈,赠吕生一件宝物。紫姑仙曰:“此名‘紫丝囊’,妾朝拜玉帝时,织女所赐,佩带能助人文思。”吕生果然从此茅塞顿开,文思泉涌。

    自此,吕生的性情逐渐转变,从狂妄不羁的纨绔子弟,慢慢变成谦谦的儒雅君子。

    时光荏苒,一晃过了近两年。吕生的才情渐渐闻名于乡里,不久便被举荐孝廉。(古代的一种人才推荐制度,通过考察被推荐入仕途为官。“孝廉”即孝顺亲长、廉能正直。)家人无不欢喜,却又非常担忧,吕生经常深夜在房中自言自语,家人恐其读书读得走火入魔。吕家乃是当地望族,所谓男大当婚,便开始催促吕生,合力为他请媒妁议婚。

    “郎君喜欢有法力能助夫功名的娘子,还是喜欢寻常的人间妇人?”

    “娘子何出此言?”

    紫姑仙大声恸哭,“妾本是仙灵,没有血肉之躯,无法为郎君生儿育女啊!”

    吕生连忙安慰,紫姑仙似乎有所顾虑,欲言又止,忽举起酒杯站起道:“今日置酒,与郎君作别,妾将去矣。”

    “不许走!娘子难道忘了我们今生的誓约吗?没有娘子就没有今日的我。”吕生不觉伤心涕下。

    “妾自念此身飘荡,终非长久之计。虽被谪谴,期限满后,仍然可归仙籍。妾因私奔会郎故,已无颜面重回天庭;地府又以妾本上界仙人,不敢收之鬼。”

    “那就不要走,就留在这里,咱们不要孩子。”吕生使劲握住了紫姑仙的手,生怕她突然弃他而去。

    紫姑仙越说越难过,“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妾虽与郎君私定终身,却无法与郎君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法为婆婆养老送终,更无法为郎君生儿育女!”

    吕生也止不住泪水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与娘子白头偕老,吾这辈子便知足矣。”

    两人紧紧相拥而泣,良久,紫姑仙纤纤玉指为吕生轻轻擦拭眼泪谓之曰:“郎君莫哭,昨日妾苦求蓬莱神君,神君许将妾名收置册上,照例托生,两月后转世为人。十六年后,妾便可与君重续爱缘,为郎君生儿育女,孝敬婆婆,永生结为夫妇。”

    顿了顿,紫姑仙双眸凝视吕生哽咽说,“就不知郎君能否为妾专相等待,勿娶?”

    “莫说是这辈子为娘子守候,就是下辈子,生生世世都非娘子不娶。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吕生泣不成声,手指天地立誓。

    “有郎君这句话,妾就知足了,十六年后再续前缘。”

    “等等别走!求求娘子别抛弃郎君,没有娘子,人生路漫漫,郎君无法独自走下去!”

    转眼间,紫姑仙便在吕生怀中化作一团白色雾气消失了。

    千山鸟飞绝,轻舟已过万重山,落日泛秋声。

    “紫姑仙走时未给吕生留下一件相认的信物吗?十六年后相见如何相认?”渔夫醉眼惺忪,笑问老夫。

    “吕生唯有紫姑仙留下的紫丝囊,再无他物。”

    “哈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人生苦短,稍纵即逝,吕生倘若真为一女子,弃韶华而终生不娶?况且人海茫茫,何处觅得佳人?”红脸渔夫不解儿女之情,豪情泛舟荡篙,肆意放歌星海。

    吕生年少俊秀,才华横溢,吕家又是当地大族,颇具权势,为其议婚的媒妁踏破门槛。金枝玉叶,大家闺秀,门当户对者一一被吕生毅然拒绝,家人无不为其操心犯愁。

    “男大当婚,吕家三代单传,儿一心读书,也别耽误了终身大事,是时候该找个好姑娘成家了。”吕母语重心长地劝慰。

    “娘,孩儿已心有所属,无法再接受其他女子。”

    “儿乃吕家独子,不为吕家传宗接代,有何颜面对祠堂祖宗!”吕母大怒。

    “娘,孩儿心意已决,若非心意所属之人,宁不娶!”

    “儿心意所属之人,是人耶?是鬼耶?若是已私定终身,何不拜见高堂,择日成婚?”吕母摇头,手抚胸口喘粗气。

    “娘,孩儿有不得已苦衷,将来必会成家,只是誓约时辰未到,还未兑现。”

    “孽子啊,娘独自含辛茹苦将儿抚育成人,儿竟如此不孝,忤逆母意,何以告慰亡父在天之灵?走吧,不成家就别再回来了!”吕母大发雷霆,将吕生逐出家门。

    十六年光阴一晃如白驹过隙,吕生已过而立之年,年三十五有余,翩翩少年一转眼已是稳重成熟的男子。十六年之间,吕生一片痴心,照着紫姑仙的相貌作画,踏遍大江南北,欲寻找世间与紫姑仙容貌相似的女子,可是翻遍江河湖海,皆无所获。

    吕生渐渐疑心紫姑仙并未得以转世人间,而是受责令重返天籍。

    轻舟已过万重山,两岸似乎有炊烟人家,一声雄鸡唱,东方红日冉冉升,万丈金光染海风。“哈哈,一晃过了十六年,时不待人,岁月催人老啊!”渔夫边荡起船桨,边唱:“朝云但

    薄难成抱,海水虽深岂可藏。情深似海,难以相濡以沫,也将是相忘于江湖啊!”

    老夫言:“非也,吕生并未放弃,且听老夫慢慢叙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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