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有教无类。——《论语》
像尹南吹这样成天宅在家,除了吃喝拉撒就只剩赶稿子跟看小电影的人,其他生活技能早就退化成没断奶的孩子了,就更别说接灯线了。虽说17岁的尹南吹现在抓紧学习,洗衣做饭这些最基础的技能还是来得及,但他似乎没有这个想法。吃的话买一些速食品也不是不能凑合,洗衣服也可以蹭一下合租伙伴的洗衣机,这样既省事还省时,即便他省下来时间也只是看着一部又一部让自己日渐消瘦的小电影。
对于尹南吹来说,一个人租下一整间房还是太奢侈了,尤其这还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于是他在网上找了一个合租伙伴,一人一间卧室,厨房客厅卫生间共享,这样就省了一半房租,也算是物尽其用。至于将来是否找女朋友或是买房子,那不是他该考虑的事。买了房子还要打理,租房子能糊弄也便糊弄过去了。至于找女朋友,他倒觉得手机里那些免费且又风姿绰约的大姐姐更适合他。
虽说是共享厨房客厅卫生间,但尹南吹除了上卫生间解决人生大事,再就只有蹭洗衣机的时候会走出自己的卧室,而厨房客厅则是从未用过。以至于他跟合租伙伴几乎没什么交流。不过这也正常,并不是所有合租的人都想跟对方交朋友,他们只是碰巧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没有偷偷摸摸拿走你的东西,就已经是万幸了。当然,尹南吹也没有白用人家的洗衣机,每次取走自己的衣服后,都会在洗衣机盖子上扔几个硬币意思意思。
虽然不怎么打交道,但尹南吹对合租伙伴的身份猜了个大概。
白天的时候,隔壁很是安静,就像没人一样。可到了夜晚,隔壁的电脑机箱声比自己这边的还要大,再加上对方时不时地说一些电子游戏专用语,尹南吹便做出了判断。合租的这个人是个游戏宅,白天打工或是补觉,晚上则是通宵打游戏,而对方的机子很明显要比自己的好得多。
即便不通过这些线索,尹南吹也能摸出些门路来。住在老城区的不是外地来大城市追求梦想的打工族,就是像自己这样的御宅族。房租便宜,远离市中心的喧嚣,这是他们这两类人最需要的生活环境。
次日清晨,陈北鸢同往常一样,被闹钟叫醒后起床洗漱,吃了两口面包,他背着书包便出门了。
下了楼,杨子枫亦是早早地等在路口了。每天这样同着陈北鸢一起上学,好似成为了二人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不知具体是从哪天开始,他们就保持着这种亲密的关系,但肯定是杨子枫美女救英雄那天之后才有的事。在外人看来,陈杨便是一对激情尚存的老夫老妻,彼此已经熟的快烂掉了,但还是时不时地吵架拌嘴,而在当事人自己看来,他们只是彼此互相舔舐伤口的依靠,朋友之上,恋人未满。至于什么时候将恋人给“满”上,陈北鸢没有去想过,在他看来,杨子枫另寻到自己的真爱可能性远大于跟自己这么个长相普通,没什么特长,还不怎么会哄人的家伙交往。
与往常不同的是,平日里在上学的路上,陈北鸢跟杨子枫少不了互黑的行为,今天的陈北鸢却略显安静。也不怪他不在状态,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的脑袋里满是那个冒失鬼女孩。虽说是发型有些许的中性化,胸部也没什么料,但那双凤眼着实勾人心魂,让人如痴如醉。
“小鸢,小鸢,小鸢!”也不知杨子枫第几次呼喊才让陈北鸢从灵魂出窍的状态恢复正常,见陈北鸢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杨子枫很是来气。
“啊,你说什么来着?”陈北鸢如是询问着。
只见杨子枫狠狠地踢了陈北鸢的小腿一脚,而后气鼓鼓地说道:“小鸢你什么意思啊,已经到了我说话你可以听而不闻的程度了么?”
愤怒中夹杂着些许神伤,陈北鸢从对方的语气中解读出来这个结果。他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昨天晚上没睡好,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尽管是这种老掉牙的借口,杨子枫却没有逼问,只是叹了口气,而后说道:“我说,附近新建了一座灯塔前几天完工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风景。”
陈北鸢轻声嘀咕着:“对啊,明天就是周末了,也许在那个路口有可能再见到那个女孩,她应该也是学生吧。”
杨子枫炸了眨眼询问道:“小鸢你说什么?”显然对方那蚊子叫声一般大小的说话声,没能让她听得清。
一不小心把心声说出来的陈北鸢连连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刚建成的话,应该有很多人去参观吧。”
杨子枫若有所思的回答道:“或许吧。不过,不去看一看的话怎么知道人多人少呢?”
“就我们两个?”陈北鸢又问道。他倒是不介意跟杨子枫一同去,毕竟这和平时一起上学没多大差别。只是灯塔只有晚上才值得一看,而他的先天条件又不满足自己夜间行动。故而如果杨子枫还邀请了别人,他便有借口不去了。
杨子枫点了点头道:“对啊,就我们两个。”说到这,她偷偷瞄了对方一眼,试探道:“那不然你还要带上元吉那家伙啊?”
陈北鸢连连摇头道:“元吉估计不会有时间吧,周末他肯定又去去报亭买最新的期刊了吧。”说罢,他不由得坏笑起来。只要是元吉看过的期刊,多半都会借给他欣赏欣赏,至于之后要不要还给元吉,那就要看期刊的质量了。
见对方傻笑着,杨子枫不禁问道:“什么期刊啊,魅力这么大?”
什么期刊自然是不能让杨子枫知道了,若是在她面前再说什么前凸后翘轮廓分明的词汇,怕是再也不会被杨子枫原谅了。陈北鸢只得打着哈哈道:“没什么,你别在意,哈哈哈。”
杨子枫却是嘟囔着嘴埋怨道:“小鸢今天很奇怪哎。”而后又打起精神问道:“喂喂,小鸢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灯塔看一看啊?”
陈北鸢思量着:“既然只有我们两个人去,那就不好推辞了。我该找什么借口呢?”只听得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还是算了吧,明天是周末,保不齐街上竟是些红男绿女,他们成群结队去灯塔凑热闹,没准还能撞上几个讨彩头借机会表白的人,想想这一碗一碗的狗粮就浑身难受,我还是不去了。”风和市的确有灯塔表白会增加成功率的传说,因而风和市的灯塔很多,但又不是所有去灯塔的都是去表白的。之所以如此说,是他拿捏住了杨子枫不大喜欢小情侣秀恩爱这档子事,想要一次劝阻她的想法。
听到这里,杨子枫有些不乐意,她继续说道:“也不都是红男绿女啊,陪我去看看也没什么的吧。”
也不知陈北鸢是不假思索还是有意为之,只见他两手一摊说道:“人家玩浪漫才去的地方,我们去干嘛啊?我说,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不会是来亲戚了吧?”
话音刚落,杨子枫又是一脚踢到了陈北鸢的小腿肚子上,这次却没有收力。陈北鸢是捂着腿嗷嗷叫,待他正要埋怨对方下手不知轻重时,杨子枫却早已扬长而去。
“不会真的来亲戚了吧?”陈北鸢自说自话道:“不过看样子应该不会再找我去灯塔了吧?那这一脚也不算白挨。”
像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会重现,陈北鸢已经习惯了。杨子枫就像一条鱼一般记忆力极差,早晨吵架,到了上午的大课间多半气就消了,再到中午,她又会跟往常一样来挑逗陈北鸢。这样的人值得深交,小打小闹也不跟你秋后算账,事后还能和好如初。像那些一吵架就翻脸不认人,任凭你求爷爷告奶奶的也不搭理你的“高冷派”以及假装和好背后却给你使坏的“腹黑派”却让人很是头痛。
果不其然,今天到了上午大课间的时候,杨子枫又主动来找陈北鸢说话,陈北鸢也没有故作姿态,二人又开始了没羞没臊的互黑生活。
上午的三四节课分别是语文跟英语,这两门都是陈北鸢最不喜欢的。讨厌语文是因为要背得东西太多了,张某某的诗词要背诵,李某某的散文也要背诵,尽管你并不知道背诵这些东西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但为了考试得分,你又不得不去背诵这些让人根本提不起兴致的文字。
至于讨厌英语则是单纯的讨厌英语老师。他们高二一班的英语老师是一个快四十岁的中年妇女,然而人家人老心不老,每天都精心打扮着自己,浓妆艳抹不算,穿搭也很时尚。如果单看背影的话,还真有点二十来岁大姑娘的感觉,但转到正面就是世界悲剧了。
史艳秋是英语老师的名字,如果有学生称呼她史老师,那你叫破喉咙她也不会回应。按照她的要求,上她的英语课必须只用英语交流,所以你只能称呼她为eaher史。奇怪的是,史艳秋这么要求自己的学生,却不能以身作则。在她的课上你时不时就能听到几句中英混合语,比如“给你点r see see”,“lk lk黑板”,“好好学习,ay ay up”之类的,还有一些地摊散装英语也是家常便饭,比如“yu gie e sp”这种外行听了点赞,内行听了流泪的佳话。
可能这是史艳秋的授课方式,想以这种幽默诙谐的方式提高学生们的学习积极性。可她如果将自己的幽默用的恰到好处,那也无可厚非,但是她的史氏英语却更像是误人子弟。
“eaher史eaher史,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你提着屎呢。”这是高二一班很多学生都在史艳秋背后说的坏话,但也仅限于背后。当着史艳秋的面,尤其是在她的课上,这些人又都装得跟乖宝宝一样,除了陈北鸢这个一上英语课就睡觉的奇葩。
刚开始史艳秋还很纳闷,她认为自己的课幽默风趣,颇有教育意义,怎么还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睡大觉?一次两次,她敲了敲陈北鸢的桌子提醒他;三次四次,她把陈北鸢叫起来批评几句;次数多了,她也懒得再去管了。比起那些不想学习的同学来说,想要学习的学生更有教的意义。
用史艳秋的话来说,人要fae树要bark的,只有陈北鸢n bark n fae。
然而这却是个错误的观点。孔子;有教无类。不能因为自己的学生不听而放弃他,更不能对其进行言语攻击,尤其是后者这钟没有师德的表现,是不可取的。
今天正好两节不喜欢的课连在一起了,陈北鸢索性胳膊往桌子上一铺,脑门朝胳膊一靠,这一觉就奔着中午午休去了。
说是睡觉,陈北鸢可睡不着。倒不是老师讲课的声音太大,是陷入思春期的他心里进了一个笨手笨脚的女生。
幸亏是在教室,要是在家,此刻的陈北鸢就像烙烧饼一样,没几分钟就得翻个面。
“她现在在哪呢?她发没发现自己丢了东西啊?我还能不能再见到她呢?”
就这三个问题在陈北鸢的脑袋里无限循环着,忽然他两手往桌子上一拍,而后“噌”的一下站起来,好似中了邪一般。
史艳秋正讲在兴头上,只见陈北鸢像窜天猴一般跳起,吓得她一哆嗦。缓了好几秒,这才问道:“陈同学,你有什么prble ,alk alk,我lisen lisen。”
史艳秋不愧是当老师的,这种情况下第一时间不仅没有本能地说出“卧槽”这两个字,还能流利使用她的史氏英语对陈北鸢发问,这样的人绝对有一颗能成大事的大心脏。
教室里的学生都给陈北鸢突然拍案而起吓傻了,他不喜欢史艳秋的课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在众目睽睽下拆老师的台,这是令人始料未及的。而史艳秋宛如一个饱经沧桑的智者,她的发问不仅把尴尬原封不动还给了陈北鸢,还缓和了教室紧绷的气氛。但如果她把自己的这点子智慧用对地方,高二一班第一次月考的英语成绩也不至于在全年级十几个班级里勇夺倒数第一。
“这下陈疯子下不来台了吧。”
“他碰到鬼打墙了吧,敢在课堂上发飙?”
“老老实实的睡觉不好么?”
“就是就是,eaher史已经够纵容他了,他这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教室里的学生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而陈北鸢却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要自己不觉得自己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在众人的喋喋不休声中,陈北鸢缓缓举起右手,颇为严肃地说道:“报告,我肚子疼,申请去一趟医务室。”
史艳秋听罢则是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松了一口道:“吓我一跳,原来就是想逃一节课,我还以为这傻孩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要跟我唱反调呢。”只见她推了推眼镜,又是一副大智若愚的姿态说道:“要是别的suens有prble ,eaher肯定给你们ffer ,但是pupil陈啊,你在哪个ssr不是sleep啊,这也要hse hse么?”
史艳秋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正如她所说,陈北鸢搁她英语课也是睡觉,去医务室当然也是睡觉,这也有必要挑一个更舒适的环境么?故而她刻意挖苦了一下陈北鸢。
未等同学们哄堂大笑,陈北鸢立刻回答道:“报告,桌子太硬了,没有床舒服。”
这下可好,本来史艳秋这个段子手的言语已经足够劲爆,却碰上了陈北鸢这么个耿直的baby。这话一出,刚才还在绷着不敢笑的学生一个接一个地大笑起来。就连荀婉蓉这样校花级别的人物,竟也是嫣然一笑。
被陈北鸢这么一搞,史艳秋就是想继续挖苦他,也不好意思了。她冲着陈北鸢扬了扬手说道:“陈同学你快去吧,让医务老师帮你仔细看看,看看除了肚子别的地方有没有问题。”她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陈北鸢有问题的不是肚子而是脑子。
得到首肯后,陈北鸢冲着史艳秋来了一个15度角的鞠躬,而后便朝着教室外走去。待他关上教室后门前,他冷冰冰的说了一嘴:“史老师,形容高中生应该用high-shl suen,像您这样博学多识的人才应该用pupil,您的hglish令我受益匪浅。”
史艳秋先是一怔,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陈北鸢早就大门一关,没了踪影。
不知是谁偷偷来了一句:“什么嘛,既然什么都懂,还装什么傻子啊?真以为自己是高手的,还玩起了深藏不露。”他这一解释,其他学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陈北鸢不是因为听不懂才在课上睡觉,只是不屑听eaher史胡说八道而不得不睡觉。这一招扮猪吃老虎着实令人意外。
角落里一个光头男生推了推眼镜嘀咕道:“示弱不是真弱,逞强不是真强。陈君,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呢。”
陈北鸢离开了教室自然不是为了去医务室,此刻他心中躁动不已,脑子里满是短发女孩的那张脸蛋。如果不四处逛一逛换换心情,他怕是会把自己给憋坏了。
可一出了教室,陈北鸢又得意忘形了起来。他大摇大摆地在走廊里走着,这个教室门口偷偷瞥一眼,那个教室窗户爬上去瞧一瞧,甚是放肆。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某个校领导微服私访呢。
“早就想着有一天可以正大光明逃课了,今天终于实现愿望了。”陈北鸢两手插着兜,自说自话道。
逛遍了教学楼,他又转战奔着社团楼而去,尽管他更想去那个邂逅的拐角一探究竟,但校门口的看门大爷跟保安大叔是绝不可能让他如愿的。更何况那个女生应当也是学生党一枚,这个时候肯定也是在学校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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