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慧和方思在糊着火柴盒。
方大生和乔敬进来。
方慧连忙上前,手里还拿着一个没有糊好的火柴盒。
方慧:爸妈,我姐怎么样了?
方大生无语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径自走进自己的房间。
乔敬脸色凄然,默默地坐在一摞火柴盒前,很机械地工作了起来。
方思蹲在乔敬边上,尽量压低着声音。
方思:妈,大姐怎么样啊?
乔敬没有回答,低头干着自己的活。泪水滴在纸盒上。
方慧忙上前拉起方思,示意她去睡觉。
方思不解地望着方慧。
方慧不由着急地推着方思朝他们自己的房间走去。
姚敏躺在床上,一脸病容。她拉着坐在床沿上的楚闻瀚的手,不停地抚摸着。
楚闻瀚:妈,放心吧。我哥不会有事的。
姚敏勉强地点点头。
楚闻瀚轻轻地从母亲有些恋恋不舍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朝她挥了挥。
楚闻瀚:早点睡吧,妈。
姚敏颔首微笑。
走到门口的楚闻瀚又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母亲,然后才开门出去。
门在楚闻瀚身后轻轻地掩上。
楚闻瀚从卧室里出来,关上门,在门口顿了顿,一抬头,看到楚天坐在餐桌前。
楚天:文翰,你过来。
楚闻瀚:嗯。
他走到桌前坐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楚天的脸。
楚天:文翰,他们在里面有没有打你?
楚闻瀚:没有。就吓唬我来着,用电棍。
楚天脸色一紧,随即又轻松了一点,上下打量着楚闻瀚。
楚闻瀚:爸,我没事。就是大哥……
楚天:是啊。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楚闻瀚:没有。不过,我觉得怪怪的。好像完全是针对我哥的。他们拿电警棍假装要打我,好像也是想让我哥知道的样子。
楚天沉吟起来。
楚闻瀚:爸,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大哥。
楚天站起来,拍着楚闻瀚的肩膀,背对着楚闻瀚,目光望向窗外。
楚天:知道,爸知道。睡去吧。
楚闻瀚站起来,但没有动,凝视着楚天的后背。
楚闻瀚:一定啊,爸。
楚天缓缓地点头。
尤翠凤进来,掀开被子上床。躺在床上的夏德忠,瞪眼看着天花板,像是自语。
夏德忠:这事儿有点邪门。咱没得罪谁啊。
尤翠凤边脱外衣,边在嘴里“啧”了一声。
尤翠凤:你就别想了,想也想不出个道道来。你那两把刷子我还不知道。明天我找人看看去,把正阳领出来就是了。咱是申请了正式执照的,说封就封啊?
夏德忠:你可别莽撞,一定要弄清怎么回事。另外啊,也别净想着咱家正阳,还有楚家老大跟方家女儿呢。
尤翠凤把上衣盖在被子上,又拍了拍,钻进被子,背对着夏德忠躺好。
夏德忠:你看你,自己没本事还要管那么多。人家老方在区里武装部工作,那个老楚吧,一副读书人的样子,看上去没有什么能耐,可人家毕竟是坐机关的。哪个不比咱家能说上话?
夏德忠:那倒也是。不过,我说,人家的孩子,毕竟是在咱家的小吃店出的事,咱怎么说也得管啊。这么些年了,谁出事不是单位管啊?
尤翠凤激灵地转过身来,看着夏德忠,“噗嗤”一声笑了。
尤翠凤:你不是说那个小吃店不是什么正经工作吗?怎么现在就叫它“单位”了呢?你不是顶看不起的吗?
夏德忠“嘿嘿”笑了两声,扭头,看着尤翠凤的眼神里充满了讨好的意思。
夏德忠:不管怎么说,咱得管一管。要不,心里面也过不去啊。
尤翠凤:好好,管,管。睡觉。
尤翠凤说完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身体朝夏德忠靠了靠。
夏德忠看了一眼尤翠凤,欠身,伸手够着了床头垂着的灯绳,拉灭了房顶吊着的白炽灯。
七八个年龄不等,已经换好了工作服的工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在淘洗着铝制饭盒中的大米。
工人甲(秦广播):你们知不知道,新车间主任就要上任了。
工人乙(郭士达):嗨,我说老秦,这回广播晚了吧。而且不准确。谁不知道楚闻道要当车间主任了,不过,是个副的。
秦广播:哈哈,老郭,要不说大伙总叫你“过时达”呢?你到达的时候,永远是过时的,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消息。
郭士达:嗨,我说秦广播,你又什么时候及时过。车间主任的事情,上个星期大伙就都知道了。那时候,你还在茄子稞里吧?
秦广播:说你过时,你还不服气?你说的那是楚闻道,对吧?
郭士达:不错啊,就是他。
秦广播:哈哈。你知道皇历是怎么老的不?
郭士达:你什么意思?
秦广播:就是被你这样的人给翻老的。哈哈。楚闻道?他现在恐怕还被关在革委会派出所里呢?
端着饭盒,低着头,边扒拉着饭盒内米里的砂子,边走过来的夏德忠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注意地看着。
刘占山也端着饭盒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他看上去很轻松,一脸笑意。
郭士达:哎,我说,你广播就广播了,但是,话可不能胡乱说的啊?
秦广播眨巴着眼睛,往旁边快速地瞥了一眼,低头朝郭士达凑了凑,但没有说话。
郭士达也瞥了旁边一眼。几个工人停止了淘米,凑过头来。
郭士达低声地:说说,怎么回事?
秦广播:你们还不知道吧,楚闻道昨天就被公安给抓了……
众人奇怪地看着秦广播:
秦广播:罪名是什么,你们知道不知道?
众人摇头。郭士达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正要说话。
秦广播:罪名就是“技术投机倒把”!
郭士达更加奇怪地看着秦广播,猛地一仰头,嘴里发出一声莫名的“嘁”声。
郭士达高声:技术投机倒把?!
已经走到盥洗池边上的夏德忠愣了愣,低头淘米。
刘占山走过来,朝一个看到他的工人点点头,打着招呼。
郭士达自顾地对秦广播:没听说过,技术也能投机倒把?
秦广播一脸的不屑,乜斜着郭士达,正要开口,突然脸上布满了笑容,扭头。
秦广播:呦,刘主任……
众人有些莫名奇妙地看着刘占山,然后又看着秦广播。
刘占山含笑地望着众人,又朝秦广播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饭盒。饭盒里的米发出“沙沙”的响声。
刘占山:我说,你这个秦广播,真是够勤快的,又在这里广播什么呢?我也听听了?要是再捕风捉影,那以后就要叫你胡广播了啊。
众人不由笑起来。片刻。
秦广播:哪里,哪里。我说小刘,你这都快当车间主任了,还跟我们一起淘米蒸饭啊?
刘占山有些掩饰,但脸上还是表现出了得意的笑容。
刘占山:你这纯粹是胡广播了。
秦广播:嗨,小刘,谦虚什么?不说全厂,就咱们这个翻砂车间来说,我也算是个包打听了。你就别打马虎眼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刘占山:你们就别在这儿胡乱议论了,赶快淘米蒸饭去吧。上班时间马上就到了。
秦广播:嘿,你看,还不承认?这话说得就很像车间主任嘛。
刘占山没有言语,打开水龙头淘米。
秦广播有些无趣地看着对面的刘占山。
郭士达捅了一下旁边的秦广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郭士达:哎,你说说,什么叫“技术投机倒把”啊?
秦广播突然精神了起来,望着郭士达,故作沉吟了一下,嘴角一颤,眨巴了一下眼睛,盯着对面的刘占山,一笑。
秦广播:这个嘛,(对刘占山)嗨,小刘,你是咱车间除了楚闻道最有学问的了,你跟他们说说,什么是“技术投机倒把”。(又环视了一下,轻蔑地)连这个都不知道?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刘占山的身上。
盥洗池头上的夏德忠注意地听着。
刘占山倒掉饭盒里的水,抬起头,望着众人,脸上似乎有些尴尬的神色,但随即又有些讨好地笑了笑。
刘占山:技术投机倒把啊,嗯,简单的说,就是指那些有工作的人,利用自己的技术,在外面干私活、挣黑钱这样的人,或者这样的事。明白了吗?
众人恍然。夏德忠依旧不动声色地淘米,但水冲淋着饭盒里的米,米粒顺水流出饭盒。
郭士达:楚闻道在外面干私活?(对刘占山)你怎么知道?
刘占山一愣,接着吱吾了一下。
夏德忠抬头看着刘占山。刘占山发现了夏德忠,勉强地笑笑。
刘占山:师傅……
夏德忠拿起饭盒盖,“啪”地盖上,又用力捏住。
夏德忠:你跟我来!
刘占山撇了下嘴,把饭盒里的水倒掉,盖上饭盒盖子,平端着,跟在夏德忠身后,朝车间大门走去。
众人开始议论起来。
车间更衣室。
倚靠在更衣柜子上的刘占山翻眼看了一下屁股抵坐在桌上的夏德忠。
夏德忠瞪着刘占山,脸上露出愤懑的神色。
夏德忠:我问你,前天你跟我打听闻道的事情,之后你都干了什么?
刘占山:我,我没干什么。
夏德忠:没干什么?那投机倒把,还技术?是怎么回事?
刘占山愣了愣,注意地看着夏德忠,然后一笑。
刘占山:师傅,就那么一说,你不知道现在有这个罪名的。
夏德忠:我是不知道。可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知道得那么清楚,又是为了什么,啊?你给我说清楚。
刘占山愣住,眼睛骨碌地望着夏德忠。
夏德忠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冲上前去,抓住刘占山胸前的衣襟,把他抵在更衣柜子上,狠狠地瞪着他。
刘占山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嘴巴张着,大口地呼着气。
刘占山:师,师,师傅……
夏德忠又在手上用了把力,另一只手指着刘占山的眉眼之间。
夏德忠:你别叫我……
门被推开。
夏德忠和刘占山急回头朝门口看去。
背光处,一个男人的黑影愣在门口。远处有影影绰绰的一群人影在晃动着。
黑影:我找刘主任,刘占山,刘主任……
夏德忠急回头瞪住刘占山,片刻,猛地拽了一下刘占山,抽身朝门口走去。
刘占山失去平衡,扑在桌子上。
夏德忠从黑影旁边冲出门去。
黑影(黄丙权)走进刘占山,原来是前面见过的那位在正阳小吃店吃饭的食客。
黄丙权对刘占山哈了一下腰。
黄丙权:刘主任……
刘占山一拍桌子,指着黄丙权,手指晃动着。
刘占山:别这么叫了!
黄丙权愕然。
刘占山:你跑这儿干什么来了?
黄丙权:我的那个活……
刘占山生气地直摆手。
刘占山:走走,我带你去供销科……
黄丙权嘿然一笑,跟着刘占山出门。
上班的铃声响了。工人们涌进车间。
刘占山没有转身,大声地喊着黄丙权。声音里充满怨气。
刘占山:走快点!
刘占山有些不是很情愿地陪着黄丙权朝门口走着。
黄丙权:真是谢谢你了,刘主,哦,刘同志。
刘占山没有搭理,继续走着。
黄丙权:你看,刘,同志,你们这国营大厂,就是国营大厂,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点儿来,就够我们这乡镇企业吃上好一阵子的了。真是……
刘占山走到门边站住,扭头瞪了他一眼,随即又笑笑。
刘占山(故作轻描淡写地):你有完没完?!
黄丙权随即站住,不解地看着刘占山。片刻,恍然地笑笑。
黄丙权:有完,有完……哦,没完,没完。
刘占山狐疑地看着他。
黄丙权(赶紧地):是,是这样,中午我请你吃饭。务必莅临指导。务必……
刘占山:务必个俅啊!赶紧走吧你!再见。
刘占山说罢转身,又站住,楞楞地看着。
尤翠凤正趴在传达室的窗口,跟里面的人说些什么。刘占山挥手示意黄丙权赶紧离开,然后走到尤翠凤身旁。
刘占山:师娘。
尤翠凤应声回头,脸上离开笑了起来。
尤翠凤:呦,是占山啊。你怎么在这里?
刘占山:我送个客人。您怎么来了?找我师傅吗?
尤翠凤:不找他找谁?
刘占山:我去替你找吧。
不等尤翠凤说和,急忙转身朝门内走。不料撞到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愕然而立,随即低下头,声音在嗓子眼里——
刘占山:师傅……
夏德忠一只手倒背着,一只手在空中一挥。
夏德忠:以后你不要叫我师傅。我没你这样的徒弟!
刘占山低头对尤翠凤弯了下腰,转身欲走。尤翠凤快速而奇怪地看了一眼夏德忠,抢上前去,拉住刘占山,对夏德忠。
尤翠凤:怎么回事啊?怎么这样跟人家孩子说话?
夏德忠上前一把拉开尤翠凤,然后拉向一旁。
夏德忠:到厂里来干什么?
尤翠凤没有理会夏德忠,张望着走进门里的刘占山,扬了扬手。
尤翠凤:有空到家里来玩啊。
刘占山头也没有回,加快步子闪进门去。
尤翠凤回过头,对夏德忠白了一眼。
尤翠凤:你这是怎么人家了?
夏德忠:没怎么。他自己心里明白。说啊,你跑厂里来干什么?
尤翠凤:干什么?还能干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儿子的事?
夏德忠看了一眼尤翠凤,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尤翠凤没有注意到他的嘟囔,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来,展开。
尤翠凤:你看。
夏德忠边说“这是什么”,边接过纸条,一看,有些莫名。
夏德忠:自行车票?还是凤凰的?(拿纸条的手垂向身后,睁大眼睛)怎么,你想买车?
尤翠凤朝后艮了一些脖子,伸手。
尤翠凤:拿来。买什么车,我?
夏德忠不明白地看着她。尤翠凤凑近夏德忠耳边说了句什么。夏德忠连连点头。
夏德忠:我看行。你等我,我去请个假,跟你一块去。
尤翠凤一脸得意地笑着点点头。
夏德忠快速地走进厂门。
方勤被半推进来,接着门被很重地关上,然后就是挂锁锁上的声音。
方勤站在屋子中央,环视着两边的两张上下铺,沉吟了片刻,走到床边的小桌前坐下。她拍了下窗前吊着的用糖纸做的风铃,然后趴在肘上,静静地看着眼前无声晃荡着的风铃。
站在方勤房间门前的方大生轻轻地叹了口气,掂了掂手里的钥匙,接着弯腰把它丢到了正在专心糊着火柴盒的乔敬的面前。
方大生:交给你了。
乔敬捡起钥匙,抬头望着方大生,眼里露出祈望的神色。
方大生快速地跟乔敬的目光交错了一下,立刻收回,转身朝房门门走去。
婆婆在里屋喊着:大生啊,是不是方勤回来了?她怎么样啊?
方大生止住脚步,对乔敬使了个眼色,抬头对婆婆的房间。
方大生:是,妈。她没事,很好的。您休息吧,我上班去了。
婆婆:这个时候上班?
方大生:是,妈。我回来拿点东西,就走了。
婆婆:哦,那当心着点儿。
方大生没有再接话,对乔敬做了个把门看好的手势,然后转身离开。
乔敬望着门在方大生后面关上,急忙起身,奔到方勤的房门口,拿起手里的钥匙看着。
挂着锁头的房门。
握着钥匙的手慢慢合拢。
乔敬慢慢走回到板凳旁,迟疑了一下,坐下,抓过一把刷子,蘸了些盆里的浆糊,用力地在面前的纸片上,用力地刷着。
夏正阳跑进门,拉住从屋里急急地走出来的尤翠凤的手,满脸急切。
夏正阳:妈,你得救救闻道哥,还有方勤。
尤翠凤本来充满欢喜的脸色,此时有些不悦。
尤翠凤:你少操那个心了。人家方勤一早就让她爸给接出去了,现在估计在家睡大觉呢。方家能耐比你爸可大多了,人武部的,你不知道?还轮到你操心?
夏正阳愣了一愣,接着开心地笑了笑。
尤翠凤:走吧。以后啊,做什么都要小心着点儿。你瞧咱家这样,是那抗折腾的人吗?
夏正阳没有动,又看了看旁边的夏德忠,回头对尤翠凤,依旧充满着急切——
夏正阳:方勤出来了,可还有闻道哥呢,他还在里面。
尤翠凤要跟夏正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无奈地看着夏德忠。
夏正阳:妈,你一定要救救闻道哥,他完全是为了咱家的小吃店才被抓到这个地方的,你要救他,你能救他的。
尤翠凤突然发脾气地撩开夏正阳抓住自己的手。
尤翠凤:我能,我能。可是现在我不能!
夏正阳愕然。
尤翠凤说完,转身蹬蹬地走向旁边停着的自行车。
夏正阳求救似地望着夏德忠。
夏德忠(低声地):回家说去。
夏正阳依然不解地站在那里,回头望着门内。
夏德忠上前拨拉了一把夏正阳,然后自己走到旁边停着的一辆自行车,推过来,冲着前方。
夏德忠:嗨,你等会儿。(扭头对夏正阳)走吧,跟你说了,回家再说。
夏正阳缓缓转身。
姚敏把还剩了一小半饭菜的碗筷递给坐在床沿上的楚闻瀚。楚闻瀚接过来,把毛巾递过去。姚敏擦了下嘴,一边擦着手。
姚敏:你大哥有消息吗?
楚闻瀚:没有,爸还没有回来呢。
姚敏捏着毛巾沉默。
楚闻瀚从姚敏手里拿过毛巾,顺势搭在自己肩上,替姚敏向上拉了拉被子。
楚闻瀚:妈,你别担心了。大哥没什么事情的。我爸在想办法,再说夏伯伯他们也会帮忙的。你好好养病吧。
姚敏依旧没有言语,只是有些木然地点点头。
楚闻瀚端着碗站起来,注意地看着母亲。
姚敏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的墙。
姚敏:你做功课去吧。
楚闻瀚点点头,轻声地应着,开门出去。
从卧室里出来的楚闻瀚一愣,张了张嘴。站在他面前的楚天示意他不要说话。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餐桌前坐下。
楚闻瀚轻声地:爸,大哥怎么样?
楚天有些内疚地低下头。
楚闻瀚焦急地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
楚闻瀚: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楚天抬头望着楚闻瀚,摇着头。
楚闻瀚望着父亲,片刻,扭头拉开门,走出。
楚天望着在楚闻瀚身后关上的房门,自顾地轻轻地要着头,悄声地叹息着。
夏德忠、夏正阳、夏正国、夏正泰和夏正娇围坐在餐桌前等待着开饭。尤翠凤端着两盘菜进来。她把菜放在桌上,然后坐下。
尤翠凤:吃饭吧。
其余的人都拿起碗筷,开始吃饭。夏正阳没有动,只是注意地看着尤翠凤。
尤翠凤用筷子点着桌子,然后又用筷子指点着夏正阳。
尤翠凤:夏正阳,你吃不吃啊?家里的饭不如牢里的饭好吃?
夏正阳依然没有动。
尤翠凤:你倒是吃不吃啊?你要知道,你是我用一个凤凰自行车票才换出来的。罚款的钱就不用说了。
夏正阳:我不想吃。
尤翠凤:不想吃你想干什么?哦,还想着楚闻道是吧?我给你说,我跟你爸已经尽力了,弄你出来,你问问你爸,花钱不算,用了一个自行车票,还是凤凰的。
夏德忠:问我干什么?我啥也不是。
尤翠凤:现在知道了吧,哼。你爸是他师父,又是劳模,想担保?屁!人家还说了,别说自行车票,就是推个真的金凤凰去,也换不出来他楚闻道。你小子就省省吧,啊?
夏正阳猛地站起来,转身奔门而去。
尤翠凤:你干嘛去?!
夏正阳没有理会,正要开门。
传来敲门声。
夏正阳愕然。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夏正阳打开门,不由愣住了。
夏正阳:楚伯伯?
夏德忠和尤翠凤不由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楚天:是我,正阳。
夏正阳正要说话,尤翠凤走到门前,挡住了夏德忠,满脸笑意。
尤翠凤:是他楚伯伯啊,进来坐,进来坐。
楚天:哦,不了,你们吃饭呢。我就找正阳,想听听闻道在里面的情况。
尤翠凤:嗨,那进来说话嘛。您吃了没有?没事一块吃点儿。
楚天:谢谢了。(对夏正阳)你还没吃饭吧,那我晚点儿再来找你。
尤翠凤还要说什么,被夏正阳挡住。
夏正阳:行了,妈。您吃饭吧,我跟楚伯伯出去一下。
尤翠凤:那也好。外面冷,我给你拿件衣服。
尤翠凤说着,转身,把正要跟楚天打招呼的夏德忠推进屋去。
楚天看见,笑了一下,对夏正阳。
楚天:那麻烦你,耽误你吃饭了。
夏正阳:这说的什么话,楚伯伯。咱们走吧。
夏正阳说着出门,顺手把门关上,挡住了拿着一件大衣,走过来的尤翠凤。
夏德忠望着尤翠凤,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尤翠凤把大衣往旁边一搁,白了夏德忠一眼,走向餐桌。
尤翠凤: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闭嘴,吃饭。
夏正泰“嘿”地笑了。
夏正泰:妈,嘴闭上了,你让爸拿什么吃饭啊?
尤翠凤一愣,随即笑啧着。
尤翠凤:去,什么都有你的!不想吃你也出去。
夏正泰做了个鬼脸,继续吃饭。
夏正娇推开碗筷,站起来。
夏正娇:我吃饱了。上同学家复习功课去了。
这是一间临时搭建的房子,狭小而阴暗。是夏正娇的卧室。
夏正娇进来,关上门,径直走到一个小桌前,伸手在桌子底下摸索着。片刻,她突然皱起眉来,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又朝里伸了伸手,一愣,随即脸上益处笑来。
她站起来,打开书包,拿出一个很旧的铁皮文具盒来,又蹲在地上,拿着文具盒,在桌子底下探寻着。
终于,她用力扒拉了一下。
一个最小号玻璃罐头瓶子“哗啦”响着,滚出桌底,停在她的脚边。
她丢掉文具盒,一屁股坐在地上,捧起罐头瓶子看着。
罐头瓶子里装着大半瓶各种面值的硬币。生锈个盖子上开着个“一”字形小孔。
夏正娇用力拧着瓶盖。已经锈死的瓶盖纹丝不动。她把瓶子倒转过来,摇晃着。
瓶子里的硬币翻滚着。
她有些气恼地举起瓶子,欲往地上摔。
尤翠凤(画外):小娇……
夏正娇急忙把瓶子抱在怀中,偷眼看着房门。
尤翠凤(画外,继续):干什么呢,弄得稀哩哗啦的?
夏正娇紧紧地抱着瓶子,从地上站起来,对着房门。
夏正娇:没干什么,妈。我收拾一下铅笔盒。
她说着,弯腰捡起铅笔盒,拿在手里,晃了两下。侧头注意地听着。
尤翠凤在外屋嘟囔地着:也不好好吃饭,瞎折腾不什么?
夏正娇抿嘴一笑,拉过书包,把罐头瓶子和文具盒塞进去,按了按,背上,扭身打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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