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峪把抽“羊角风”的王强一路护送到省城医院。
一身轻松了许多。
粱峪向连队报告,连长听了大体过程之后,半天没有说啥!
他把王强送到医院,以为完事了呢!
医院基本确诊:病毒性脑炎,神经性的。
粱峪问,是不是脑袋进水的意思。
医生形容,
“不是脑袋进水的意思,是电路的事儿。”
“在他恢复清醒之前,必须有人专门看护,看护要格外精心。”
这样,粱峪除了配合医生每天早中晚,换药外,还要给王强进食。
一天四顿鸡汤来补,从鼻管儿入食。
每两个小时,翻身一次,擦干一次,超了时间容易得褥疮。
他17八大个子,光着身子,每翻一次,擦一次,都忙乎粱峪一身汗。
分管房间的女护士们,经常在私下里,“叨了其古”不知说啥。
其实,粱峪心想,在家自己的爷爷奶奶,都没有这样照顾。
从炊事班长到现在“擦粪工”的落差心理,有思想斗争是很正常的,但他毕竟又是在一起生活过两年的战友,必须这样对他,没有理由。
经过部队生活的锻炼,粱峪关心他人的能力在长进。
就这样,粱峪形成了一个习惯。
每隔一天,他就要到大夫那去了解情况,问问还有哪些需要做的,病人病情还会出现那些症状和发展。
医生一开始,还是很有耐心的,但去的次数多了,就烦了。
好在之后,除了说病情之外,还能说些别的,也就相互认识了。
原来医生们以为,粱峪是王强哥哥之类的关系,听说粱峪他们只是战友关系,立马说道,
“你,以后不用跑了,我们会把他的病例全部整理出来,对以往的病例,以及国外的病例,都会给你提供参考!”
就这样,新的关系建立起来之后,在医院的日子就开始了。
粱峪和王强住进医院的时候,省城大街两边的杨树,还是光树杈的。
直到满大街飘杨絮的时候,他还没有醒过来。
粱峪都怀疑,“王强,你能不能醒过来了!”
“医生,你对他的病情判断是不是有误差啊!”
主治医生,被粱峪一再追问下,也怀疑了自己,
“小战友,这个,我也不好说!”
一场持久战,就这样打响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
省城医院对面,有一家小店,他家的老母鸡,被王强吃了20多只了,
在床底下成卷的卫生纸筒装满了纸壳箱子,擦身子的手绢都换了好几十个了。
这天中午,王强的父母从老家赶来。
看上去,两位老人岁数都不小。
看了儿子这种情况后,就直接给粱峪下跪:
“班长同志,我的孩子就交给你了,我们是不抱希望了!”
老两口陪粱峪伺候了三天,一个劲地说,
“如果我的孩子能醒过来,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实际上粱峪也是无能为力,欲哭无泪。
老两口下楼后,粱峪就对王强说,
“王强啊,你快快醒来吧,再不醒,我也没有信心了!”
王强,大脸,比原来还胖了,比来的时候还白了。
粱峪说的话,他啥也没听着一样。
每天两个小时,翻一次身,擦身一次,半夜的时候,也要这样做。
所以,粱峪也被动地养成了间歇性休息的习惯。
省城医院邻街,上半夜儿车来车往,后半夜,就稀稀拉拉了。
粱峪收拾完王强后,就愿意拿着木椅子,扶在窗户台上,看外面。
一辆小车呼啸着,过去一辆。再等,不大一会儿,又过一辆。再等,等了好长时间,才又来一辆。
他只能这样打发时间,那能咋办?反正也睡不得,睡着了,就会误事。
王强入院的第35天。
这一天和每天没有什么区别。
偏巧,快天亮的时候,粱峪真睡着了!
粱峪和王强的床是并排挨着的。
粱峪觉得有一只手,在使劲地攥着他,又像是在狠狠地扣着他。
粱峪被疼醒了。
没错,是有一只手在抓着自己。
是王强的手。没错,是他的手。
粱峪,控制不住了!眼泪控制不住了,跑到走廊大喊:
“医生,医生快来,护士,护士你们在哪!快来!”被粱峪的喊声惊动了,值班医生,护士,还有听到喊声的病友都来了。
王强醒了!
院长听到医生汇报后,也打车赶来。
昏迷35天的人,醒了!
负责业务的陈院长说,“奇迹啊!奇迹!”
病房里,掌声和眼泪交织在一起。
一周之后,粱峪和王强在一大批医护人员的护送下,离开了省城,并根据连长的意见把王强送到老家休养。
千里迢迢,长途跋涉,粱峪把王强送到老家。
看到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的回来,王强父母和乡亲们都喜出望外。
早就听说王强的事,特别是听说王强还遇到了一个大恩人,乡亲们一定要见一见这位恩人,还专门有人张罗了几大桌子菜,请家族人等共同庆贺。
王强和高粱峪被乡亲们围得水泄不通。
粱峪平生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礼遇,在大家的一再劝说下,还喝了不少酒。
第二天离开了王强的家乡往部队返。
五月的省城仍旧那么一如继往,并没有因为粱峪和王强的离开而发生任何变化。
大四学生赵月,实习地点就在省广播电台,配合编辑、副台长抓热点新闻。
这天早晨刚到单位,“快乐半小时点播组”的枊大姐,看赵月从自己办公室经过,就追出来,喊住了她:
小赵,昨天我收到一名护士的点歌信,你看看,或许对你感兴趣,你年轻,腿勤,没有对你有用。”
“他是给一名解放军战士点的歌,还让我咱们点歌台给捎去一句祝福的话。祝他们俩身体健康,青春永驻。”
柳大姐说着把信递给了赵月。赵月谢了之后回到办公室。
信上有一页娟秀的小楷:“我是一名普通战士,也是一名普通护士。护理患者是的职责。可近一个月来,我一直被一位连队的班长感动着。他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昏迷战友,精心护理整整35天,在死神手里抢回了一条命。他照顾战友像照顾自己孩子一样,比我们想的都周到,都具体。我为这位战友的行为所感动,想为他们俩儿,特别是那位(部队番号xxxxx)的班长点一首歌,祝他们《好人一生平安》。”
“护理战友35天?”
“没有血缘关系,像照顾孩子一样?”
“那他算不算救人行为?他应该算。”
赵月头脑高速运转,他敏锐的意识到,这个是一个好线索。
她把信封塞地包里,按照信里标明的部队番号和地址去找那位班长当事人。
赵月到广播电视台实习已经半年了。
广播电视台和省报在一个院儿。各版面按照要求都要做广告拉赞助业务。
作为实习生的赵月不能到一线采访,经常跟一些企业打交道。
跑乡镇、做宣传,发传单,一天忙的倒挺充实,但是总觉得自己的才智没有得到充分发挥,总觉得大材小用。
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带有人间真善美的东西,一定会拨动人心弦,触及人麻木的神经的。
还有一点就是,这是有关军人的线索,自己爸爸就曾当过兵,她对军人有特别的好感。
一列火车不分昼夜地在荒原上奔弛。
赵月的心早已飞向那遥远的军营。
他无法想像那个他要采访的人物是个什么样子,采访计划已经在头脑中初步形成。
下火车,转乘客车。
一辆载满行李的客车,左摇右摆地经过一个又一个小镇,终于在大山脚下停了下来。
身着红色外装的赵月一下车,就被眼前的大山迷住了。
端午节后的山林,蒲公英开满了山坡。
黑蝴蝶,花蝴蝶,白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
伸向大山的小路蜿蜒崎岖,
大山寂静,荒无人烟。
一处处红房子,连成线,掩映在山脚的密林中。
连起来的红房子,没有围墙,却能清晰地听到集合的哨声。
赵月直径登上了台阶,却被炮场的哨兵喊住:
“你好!同志,这里是营区,禁止进入。”
哨兵先敬礼,后做出禁行的手势。
赵月,出示了台里的介绍信,对哨兵说,
“我是省台实习记者。我是来采访你们一个班长的。他叫高粱峪。请跟你们领导说一声。”
一听说,是来采访高粱峪的,哨兵接过介绍信看了看,回头拿起电话。
没过一会儿,通信员从连部跑出来。把赵月领上台阶,到了连长办公室。
连长对女同志的到来,显得很绅士。
在办公室门口迎接,让通信员让座,倒水,相互介绍认识一下。
赵月环顾了一下连长办公室,礼貌地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下说:“连长,我这次来咱部队,主要想采访一下你的连的高粱峪。他的事迹很好,我想深入了解一下。”
连长说,“实在不好意思,没错,我们这儿确实有个高粱峪,他照顾战士的事儿呢,也是事实,不过呢?“
“不过什么,连长,请讲!”赵月有些担心,特意把身体往前倾了倾。
“我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高粱峪事迹的?“
赵月把医院护士点播的来龙去脉说完之后,
连长说,“啊,我明白了,实在对不起,高粱峪,不能接受你的采访。”
连长坦然而坚定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