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丽萍来的太突然,我和火火丝毫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就免去了那些俗套的接风洗尘、酒店聚餐,直接叫个外卖吃点得了,真想招待她,明天再找个饭店吃一顿也不晚。
我告诉火火叫的外卖,一会儿就送来。然后就坐在塑料凳上听她俩聊天,也不怎么插话。
郑丽萍这几年在北京过的很一般,之前那个男朋友早吹了,原因就是男方掏不出那么多彩礼。郑丽萍老家在烟台的农村,而农村嫁女的漫天要价已成为近年最常见的现象,往往都是十几二十万打底,然后还要有楼房、轿车。郑丽萍交的那个男朋友也是打工的,拿不出太多钱,只好吹了另找个合适的。随后几年,郑丽萍又谈了两个男朋友,可最终的结局都是因为谈婚论嫁,天价彩礼而告吹。
事实上,漫天要彩礼的不是郑丽萍,而是她的爸妈。
过去,农村嫁女要个几万彩礼已经很多了。如今却形成了不是嫁女,而是卖女的状况,一张嘴就十几万,特别是那些偏远的农村经常狮子大开口,要价忒狠,弄的不知道多少青春少女沦为了大龄剩女,可她们也很无奈。因为她们绝非独生子女,往往都是家里兄妹众多,不然怎会小小年纪就出门打工。
郑丽萍亦是如此,她虽非扶弟魔,可爸妈的漫天要价几乎毁了她的一生,她那几段姻缘都很好,男方很爱她,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得不放手。
这次,郑丽萍提前两个月回家过年,除了给家里点钱,就是听从爸妈的安排去相亲,认命了!因为她爸妈准备给她介绍个男朋友,据说男方很有钱。
没多久,外卖送来了,火火和郑丽萍简单吃了些。郑丽萍没什么食欲,她坐了一天的火车,显得有些疲惫。我看她俩吃饭有些馋了,毕竟是我点的外卖,两荤一素都是我和火火平时爱吃的。我强忍着肚子里作祟的馋虫,找借口说出去抽根烟,眼不见也就嘴不馋了。
我站在门外黑黢黢的楼道里抽烟,感觉冷飕飕的,心里却想着郑丽萍的遭遇,唉,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生生被天价彩礼给毁了,看来她爸妈的眼里只有钱没别的了。什么社会啊?什么世风啊?比过去的旧社会还要残酷。
抽完烟,火火叫我进屋。
“香皂,今晚要打地铺了。”火火正在铺床。
“啥意思?让你闺蜜睡地上啊?”我楞在卧室门口,心想,太不像话了,郑丽萍好歹是客人,让她睡地上,还不如睡旅店呢。
“谁说让她睡地上了,我是让你睡地上。”
“……”我一阵无语,心里气的冒火,我家的地面铺着一层旧地板,可现在是冬季,屋子里暖和不代表地板也暖和,拔凉拔凉的怎么睡啊?再说了,仨人挤在卧室,郑丽萍又是客人,多不方便啊。
“火火,算了,我找旅店住吧。这次能看见你就很满足了,你别忙了。”郑丽萍也感到很尴尬,坚持要出去找旅店。
旅店有的是,我住的周边就有,只是价格贵了点,小旅店也要一百元一宿,环境一般般。问题是,她是客人,要住旅店也得我出去住,这才叫地主之谊。
“没事,睡一宿地铺死不了人。”火火依然坚持让我睡地铺,她有时候狠起心来真是六亲不认。
“得了,你俩在家住吧,我出去找地儿对付一宿。”说着,我拿过外套穿身上,心想,今晚外边过夜吧,火火嘴上说让我睡地铺,实际就是撵我到外边过夜呢。
“你去哪儿住啊?”火火故意问道。
“有地方住,甭操心了,你俩早点休息吧,明早我带点青菜回来,中午了咱出去吃。”说完,我穿好外套走了。
我在开发区和大连都有朋友,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睡一宿,可现在都九点多了,大半夜的骚扰他们休息不太好。附近的旅店又太贵,舍不得掏那一百元。我漫无目的的出了小区,在昏暗的路灯下走着走着看见不远处有个网吧,规模很大,顿时眼前一亮,心想,有地方过夜了。
网吧曾经风靡全国,让无数青少年泥足深陷,沉沦其中,有的荒废学业,有的误入歧途,甚至是身陷牢狱。网吧当年最流行的是网络游戏,什么传奇、梦幻、地下城这类的,一批一批层出不穷。
我也当过网瘾少年,记得十八九岁的时候,刚刚步入社会,异想天开的要学美发,当时父母坚决不同意。那会儿美发行业早已兴起,能挣到大钱,但已经有点过时了,相当的难混。我爸妈让我脚踏实地的找份工作挣钱,可我一再坚持要学,他们实在拗不过我,就给我拿了一千多块钱,找了个市内的美发学校报名。
刚开始,我学的挺好,后来接触到了电脑和网络游戏,就不在是我了。年轻的我,没有自控能力,沉迷游戏无法自拔,在美发学校只学了三个月,就泡在网吧不出来了,天天游戏、传奇。当时私服大行其道,官服没几个人了。
我每天玩的不亦乐乎,拿着父母的血汗钱泡在网吧里,饿了吃泡面或者楼下来碗炒面,渴了汽水饮料,困了就在电脑前打个盹儿,爸妈的给的零花钱两天就花光,但没钱了不好张嘴继续找家要,就瞄着爸妈藏钱的地方偷钱,一次拿一百,当时胆子小,不敢多拿怕被发现。那些钱是家里卖秋菜攒下的,有两千多,被我一次次的拽的只剩七八百了。我爸妈先前没察觉到钱少,因为他们也要花钱,也是一时粗心大意了,没想到我会做贼。
偷来偷去,钱越来越少。我爸妈终于发现了,然后到处找我,认定就是我偷的钱。
事实上,我偷钱的时候也心虚,也告诫过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别在偷了,这都是爸妈挣来的血汗钱,他们多不容易啊!可每次告诫完自己,等到钱花光了,我又忍不住手痒,回家了就想偷,脑子里全是游戏画面,当真是鬼迷心窍了。
一个来月的时间,我给网吧奉献了小一千rb,这还不说,因为我没日没夜的泡在网吧,不是熬夜就是打游戏,几天不睡觉,弄的我眼圈也黑了,人也瘦脱相了,跟之前判若两人。后来,爸妈找到我了,免不了一顿胖揍,几个月没给我零花钱。
那几年,我家的经济条件很差,我又是那么不争气。我爸妈为我操心上火,恨铁不成钢。如今想想,我的沉迷差点毁了自己,却没人给我买单,还好迷途知返,慢慢的戒掉了网瘾。当然了,经过那次的教训以后,我也不在异想天开的要当什么美发师了,因为根本不是那块料儿,后期的荒废让我的美发技术一塌糊涂,拿起电推子就想给人剃秃子,试问有谁敢用我理发?
现如今,网吧被时代淘汰了,这也是应有的报应,它的出现即使有过辉煌,也不值得怀念。唉,今晚在回顾一下当年的感觉吧,网吧包一宿,将就一晚得了。
我早不玩网络游戏了,上网也不知道干嘛,再说手机网络使当今的信息更发达,看新闻、看电影、玩游戏、看小说、聊视频啥都能干,谁还整天赖在电脑前边坐的腰疼啊!
我为了省钱,情不自禁的钻进了网吧。
这家网吧包宿十元,属于正常价,晚上八点开始,到早上七点结束。由于地处开发区,人流量很大,网吧的生意勉强过得去,晚上包宿的人蛮多的。付完钱,我随便找台电脑坐下,叫服务生给泡个碗面,先吃顿夜宵再说。
可能是年龄大了,也可能是好久不来网吧玩了,如今身在网吧电脑前,我丝毫兴奋不起来,更是感觉不到当年网吧那种热闹的氛围,人声嘈杂、烟气缭绕,站着看玩游戏的比坐着玩游戏的人还多。
我吃着碗面呢,火火来电话了,问我在哪儿过的夜?我没敢说跑网吧包宿来了,就敷衍她,说找个小旅店住的。火火放心了,没聊几句就挂了电话。
我是经常熬夜的人,比如夜班巡逻,再或者晚上在家玩手机游戏,典型的夜猫子,可当我坐在电脑前却不知道该干嘛?玩网络游戏,看几眼就腻了,花里胡哨的画面、无脑的挂机自动砍怪,玩家就坐在电脑前傻了吧唧的看着,倒像是游戏在玩人。
看电影?哼,一堆没演技的小鲜肉,台词都念不明白,剧情满满的槽点,都不如看动画片有意思。翻找半天,索性把键盘推一边去,摆弄手机得了,困了就睡会儿,熬到天亮也就回家了。
就这样,我在网吧玩了半宿手机,纯属花钱找罪受,弄的我是疲惫不堪,浑身酸疼,眼圈儿也黑了,感觉就像好几晚没睡觉了似的。离开网吧,我就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来网吧包宿了。唉,没办法,三十来岁的人了,真没精力在网吧坐一宿。
早上,我无精打采的走进菜市场买了些青菜和肉,又花掉好几十。
八点多,回到家了。火火正在等我买菜回来做饭,郑丽萍也起床了,简单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可她俩一见我黑着眼圈儿,无精打采的回来了,不禁深感奇怪。
火火忙过来问:“香皂,你眼圈儿怎么黑的?”
“别提了,我住那旅店隔壁有个老哥儿睡觉打呼噜,鼾声如雷啊,那旅店隔音太差,吵的我半宿没睡。”我随便编个瞎话儿忽悠火火,倒不是诚心撒谎,而是怕说出实情了,火火会怪我乱省钱,旅店有的是,非得去网吧遭什么洋罪。
火火噗嗤笑了,却说:“就你那沾枕头就做梦的睡眠质量,也有睡不着的时候,真奇了怪了。”
“别不信啊,你是没听见那老哥儿的呼噜声,忒吓人了。”说着,我把青菜和肉递给火火,“给你,做饭吧,我都饿了。”
“躺会儿去吧,看你困的。”火火接过两兜菜,颇为心疼的说。就算她不说,我也得打个盹了,值夜班都没觉得这么累,想不到网吧坐一夜竟然累成这德性,不服老真不行。
吃过早饭,我又休息两个多小时,就陪着火火和郑丽萍出了门,在开发区找家不错的饭店给郑丽萍接风。本来郑丽萍今天要走,火火执意挽留她,毕竟是好闺蜜,这么多年不见了,哪能让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火火点了一桌子可口饭菜,又要了几瓶啤酒,她会喝酒,但平时滴酒不沾。郑丽萍更有酒量,甚至比我还能喝,这姐妹俩在酒桌上喝的那叫一个开心,菜没吃多少,酒瓶子却越来越多,看这样是不醉不休了。
期间,郑丽萍喝着喝着居然哭了,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哭中有笑的流泪。她自己说,能跟火火做好姐妹,是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几年来,她已经失去了太多感情,如果连友情也失去了,真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郑丽萍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只因天价彩礼而沦为大龄剩女,到最后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听的感触良多,没错,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亲情、爱情、友情,失去任何一样都会痛苦不已,痛彻心扉。亲情是与生俱来的,爱情是后天形成的,友情是来之不易的,不管是男人的友情还是女人的友情,都那么弥足珍贵。当一个人身处异地,无亲无故,举目无亲的时候,友情送来的温暖更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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