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落山,竹林像往常一样,背了一捆材,带了一点干粮和水,便去了妙乐寺。
其实妙乐寺早已被毁,只留下了一个方塔,塔的旁边有一个破庙,这个祖上曾经是皇叔的司马大仙就住在这里。
竹林几乎每天晚上都到这里来,因为晚上无人的时候正是这位司马大仙最清醒最正常的时候,他用这些干材和粮食认了这个师父,跟他学习说书唱曲儿、看书认字,《青天河》就是跟他学的。
刚进破庙,司马大仙坐在火堆旁,已经拉上了二胡,唱了起来:
“烟初升起,山涧如刀劈,
桃花朵朵始盛开,蝴蝶把戏嬉;
我执君之手,踮脚踏水溪,
青梅竹马两无猜,如胶又似漆;
穿过一天门,共拜伏羲氏,
生则同衾死同椁,切切不分离”
司马大仙唱这首《桃花溪》完全不同于白天的《老光棍》,他唱的是那么的深情,那么的专注,眼睛略显红润,心中好像有太多的苦楚无法倾诉。
“师父 ,这首《桃花溪》你唱了好多遍,这里面讲的是谁的故事?”这个问题可能让竹林疑惑了很久。
司马大仙眨了眨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早就跟你说了,等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明白”,司马大仙不愿多讲。
“可现在已经民国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装疯卖傻,浑浑噩噩?”竹林依然不解地问道。
司马大仙沉默了一会,“也不全是装,时间长了有时候成了一种习惯,不过现在我倒想问问你,你认我这个疯子做师父,天天学一些荤腔滥调,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想成为一个有钱人,我不想给地主家放牛了,他们经常打我”说着便解开了上衣,几道皮鞭印清晰可见,“还有,我想多娶几个媳妇,我不想和你一样打光棍,老是惦记人家小寡妇”竹林不假思索地说道。
司马大仙听完哈哈大笑,“好,有骨气,如今正逢乱世,我应该教你一些经世致用之学,进可报效国家,退可安家保命”边说边从佛像后边拿出一本看似翻过多次的的书《孙子兵法之三十六计》
“第一计,瞒天过海;
第二计 围魏救赵
第三计 借刀杀人
第四计 以逸待劳……”
深黑的天空,一轮弯月散发出淡淡的银光,竹林离开妙乐寺,走在回家的路上,西冠村的小门小户基本上都熄了灯,月色虽然黯淡了一些,但脚下路的还是能看清的,毕竟走了太多遍。
当快走到周寡妇家门口的时候,竹林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依稀看到有人在爬周寡妇家的院墙。那人动作不是很麻溜,费了好大劲才爬上墙头,却又不敢轻易下去,不停地往下张望。
竹林赶紧躲到墙后面,“汪,汪,汪”学着狗的声音叫了起来,这一叫不要紧,把其他家的狗也都叫醒了,一时间大狗、小狗、黑狗、黄狗,狗狗相吠,犬犬呼应。
这爬墙的本来就经验不足,这一下更是胆战心惊,一不留神从墙头上掉了下来,“扑通,哎呦”摔了个四脚朝天,然后赶紧爬起来,摸着屁股踉踉跄跄的跑了。
竹林笑了笑,因为他此时已经判断出这位飞檐走壁的夜行大侠就是卢有德,正好报了白天的“一屁之仇”。
还是村头那个小山坡,还是那几头牛,不过这一次只有竹林和邱玲两个人。
“邱玲,最近怎么不见你出来,你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竹林关心地问道。
“我娘生病了,老是咳嗽,吃了几天药也不见好,大夫说是一旦停药就会有生命危险”邱玲刚说完就哭泣了起来。
“需要什么药,这么严重”竹林也很担心地问道。
“我也记不清了,大夫开了单子,一个月的药费就需要大概三两银子,我爹想让我给卢家四少爷做童养媳,换些钱给我娘治病”说着说着,邱玲又哭泣起来。
竹林用手抱住了邱玲,没有作声,他的内心如火一样地燃烧。
“我不想给别人做童养媳,竹林哥,你娶了我吧”邱玲接着说道。
那个时期人一旦染上痨病,中药很难治愈。
“你先不用着急,我是不会让你给别人做童养媳的,但我现在也娶不了你了,因为我家也拿不出给你娘治病的药钱,不过我师父肯定会有办法”竹林坚定地说道。
“你那个疯癫的师父吗?”邱玲有点不大相信。
竹林没有回答,放声唱起了《桃花溪》:
“烟初升起,山涧如刀劈,
桃花朵朵始盛开,蝴蝶把戏嬉;
我执君之手,踮脚踏水溪,
青梅竹马两无猜,如胶又似漆;
………
到了晚上,竹林拉着邱玲的手来到了妙乐寺,环顾一周没有找到司马大仙,随即走出破庙,来到方塔前,这座五代大型砖塔依然高耸如前,往塔后边一看,司马大仙正拿着火把伫立在一墓碑前,二人走近一看,一个孤零零的墓碑上只刻着两句诗:
誓言铮铮清可见,十年生死两茫茫。
竹林这时根本没顾上看是什么意思,拉着邱玲便跪了下来,“师父,我们遇到了难处”。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司马大仙边说边拉他们。
“邱玲她娘病重,她爹要让她给卢家做童养媳换钱买药”竹林接着说。
“好,我知道了,你们今天先回去,明天一早过来,到时候给你们讲个故事,你们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司马大仙好像心事重重一般,但比以往冷静了许多。
竹林和邱玲虽不解但也不好反驳,只能等明天再说,便转身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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