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12年春，中华民国成立，清朝灭亡。
河南怀庆府东南有一个西冠村，西冠村的村东头有一条大路，路边有一棵老梧桐树，树下有几块大石头，正是村民农闲时东拉西扯、吹牛闲侃的好去处，近一年这里来了一个怪人，右腿稍微有点瘸，说是叫司马仙，祖上是司马顺，司马顺乃司马昭之堂兄，也就是西晋第一位皇帝司马炎之叔，原来只以为世上有个刘皇叔，没想到还有一个司马皇叔。
你说他疯癫吧，有时也特别正经，而且很有学问，像是读过私塾、上过学堂的，可要说他正常吧，衣冠不整，蓬头垢面，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以靠说书唱曲儿讨饭为生，村民们都喜欢拿他找乐子，笑称他为司马大仙。
看，大戏又上场了，只见这司马大仙身穿一身破夹袄，头戴一顶破毡帽，比手划足，侃侃而来：
“实不相瞒，我出生的那天那是天呈异象、电闪雷鸣、乌密布、暴雨倾盆，有个算命先生说我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转世，将来肯定出将入相，大富大贵，就差给我磕头下跪了。可这三十多年一路走来，荆棘坎坷，家道衰落，就剩下我这叫花子一个了，后来我就又找到了那位算命先生，他仔细回忆，确定我是在打雷的第二天出生的，打雷当天是我家养的那头老母猪生了一个猪娃。
经核实，这头猪娃后来长得那是高大威猛，气宇轩昂，一身棕红色的毛发随风飘扬，你只要看它一眼，就有一种‘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朵梨花压海棠&039;的感觉”
“哈哈哈……”底下一阵哄笑，有人插了一句“这文曲星投胎投到猪身上了吗”，又是一阵哄笑，看热闹的也越来越多起来。
司马大仙也笑笑，接着说：“这一出名不要紧，方圆几十里的母猪都闻讯而至，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小鸟依人，都想投怀送抱，被翻牌临幸，于是乎，这位‘当红小生’便过上了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日子，就连猪食里都配上了鹿茸牡蛎和枸杞。
哎，真是人不如猪啊，我跟它就差一天啊”
“哈哈哈……”人群中爆出一阵哄笑。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穿黑色长衫的男子，三十来岁，油光满面，手里拿了把扇子，“司马大仙别光在这说啊，我给你几个子儿，换个地方，去门口有两棵枣树的那家唱一段《老光棍》，唱好了我还有赏”男子边说边用扇子指了一下，众人也跟着扇子指的方向看了一下，“对，去那唱好”人群中有人附和，也有人没有作声。
“卢少爷，您说去哪就去哪，不过得先付钱”司马大仙点头哈腰道。
“少不了你的”男子说完便拿出了一把铜钱扔到了司马大仙的面前。
这提要求选地儿唱曲儿的正是卢家的大少爷卢有德，卢家是西冠村的老地主，良田上百亩，牛羊骡马几十头，还有皮货、酿酒生意，卢家除了卢有德外，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妹妹，分别是二少爷卢有信、三小姐卢有芳、四少爷卢有功，也算是富甲一方、人丁兴旺。
司马大仙赶紧捡起地上的钱，拿上自己的家伙，一把破二胡，在人群的簇拥下来到了卢有德指的地方，两棵枣树如同门神一样站立在一户院门的两边，但大门紧闭。
司马大仙找了块石头坐下，拉了拉二胡，找了找调子，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月上那柳梢头，喝了半斤二锅头，
一晃那三十多，光棍一人直发愁，
村头的小寡妇，屋里面亮着灯，
准备了二两酒，还有那山药粥。
月黑风正高，爬墙上了二楼，
碰翻了小瓷盆，惊动了大黄狗。
吓得我丢了魂，翻窗进了屋，
小寡妇真温柔，宽衣解带乐-悠—悠——”
“好，好”人群中发来阵阵喝彩声。
突然间大门开了，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端了一盆脏水直接就泼到了司马大仙的头上，司马仙一下跳了起来，衣服已经湿透。
这个女子便是村里的周寡妇，去年刚死了丈夫，留下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人，生活虽然艰辛，但她性情刚烈，从不向人服软。周寡妇模样还算俊俏，皮肤白皙，身材饱满，早就让村里的馋猫给惦记上了，卢有德就是其中最馋的那个。
“滚”周寡妇大声骂道，然后又把大门“咣”地一声关住了。
“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卢有德在后面也冷笑了一下，转头走了。
这期间，有一个少年正好回家路过这里，便停在了人群当中，他比别人都听得仔细，但他却一点没笑，他听得不仅仅是个笑话，也是一种辛酸和无奈，更是一种乐观和豁达。
这个少年名叫向竹林，十五岁，父母都是本分的农民，下面还有个十岁大的弟弟，竹林读过两年的私塾，平时主要是给卢家放放牛，打打短工。他看到卢有德故意让司马大仙在周寡妇家门口唱《老光棍》，心中一团怒火，但他没有作声，而是在司马大仙遭泼水后径直回家了。
暮色初显，霞光满天，在村边的一小山坡上，竹林和几个小伙伴正在给地主家放牛。
“竹林哥，你不是刚学了一首《青天河》吗，你给我们唱唱吧”，一个比竹林小一点的女孩说道，她叫邱玲，十三岁，眉清目秀，一脸呆萌可爱。
竹林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青天河，九曲涧，武昌暴动变了天，
男人不留辫，改头又换面；
女人不裹足，大步迈向前。
朝堂虽易酒未干，
仓无粮，衣无添，
手里握着放牛鞭，
哎，嗨，哎——”
正当竹林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时，忽然身后飞来一脚，竹林本就不健壮的体格随即倒地。
踢他的人正是卢有德，“你看看牛都跑到哪去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瞎唱”，竹林爬起来一看，牛确实已经跑远了，赶紧起身,“勺子、铁锅你们去那边，其他人跟我来这边”待竹林发令完毕，小伙伴们便一溜烟地去追牛了。这里的勺子全名叫杨勺，铁锅全名李铁锅，以前穷苦人家的孩子起名都很随意，但也很亲切自然，名字越简单粗陋越好养活。
辛亥革命虽然推翻了满清的统治，社会风貌有了很大的改观，但底层民众依然生活在苦难之中，正像竹林歌中所唱“朝堂虽易酒未干，仓无粮，衣无添，手里握着放牛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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