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噜噜——”
夜晚时分,尖锐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出租屋内的安静。
玛由朵正担心地蜷缩在沙发的角落中,刘谙已经一整天没有和她联系了,如此反常的行为让她不得不担心刘谙的安全。
“电话?”
她快步向电话,暗淡的夜光下,那串来电号码愈发显目。
“欸!!!”
那是中京警局的号码,玛由朵记得很清楚。
”刘谙哥?你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啊?“
玛由朵惊慌地接起来自警方的电话,喊到。她很清楚刘谙的工作,即使刘谙从来没告诉过她和张诺,她也心知肚明,现在这种情况,她只能想到一种结果——刘谙犯了事被抓住了。
”什么玩意,我没犯事。你和张诺哥讲一下,我有份新活要干,有几天不会回来了。“
刘谙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听上去,他的处境没有问题。
“可是欸?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玛由朵一脸疑惑,像这样突然消失又突然带来消息的刘谙格外反常,若是平常,应该早就通知他们了。
“怎么可能。”
刘谙说道,
“放心好了,等有空我就会联系你们的,顺便告诉张诺,让他帮我把白天的班请个假。”
“什么工作要去警局?喂!说清楚啊!”
刘谙的声音并没有继续解答玛由朵的疑惑,更像是单纯的来通知她而已。
挂断电话,凄冷的月光再次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飘洒在女孩简朴的衣服上。玛由朵撩了撩自己漆黑的秀发,蜷缩在沙发的中央,眉头紧皱地看向刚刚挂断的电话。
”注意安全啊,刘谙哥。“
她朝着月亮轻声说到,但仅她一人的出租屋中,声音也明显得令人孤独。她本想打开略显热闹的电台,但仅她一人的屋内,一切都显得安静,安静的盖过了她的电台。
——(分割线)——
与此同时,凄冷月光同样也在这座城市的每一处飘洒着,在它能够触及的地方洒下。
玛由朵的声音并没有在电话挂断后继续传来,她语气里的不解、疑惑、担心以及害怕,都毫无遗漏地传到了刘谙耳中。
在他不再重影的视野中,刘谙仿佛还能看见玛由朵的表情,看见自己这不负责任的行为。
“连电话都让你打了,还有什么不满吗?”
在刘谙正前方的位置上,音千正紧盯着他,继续说道,
“事情的原委就是我说的那样,如果你能接受真是帮大忙了。”
他们的座位间隔着老旧而结实的桌椅,头顶的吊灯也尽力地向外撒去它不知多少年的昏暗灯光。周围的窗户依旧不给外面的灯火一丝进入的机会,只留下愈发明显的漆黑。即使号码是警方,但这里不是警局,也明显不是刘谙所熟悉的地方。
尽管从他恢复清醒,听完了事情原委,并和玛由朵联系后,也不过只有半个钟头,但在这间安静到呼吸声都变得沉重的房间中,就像度过了整个难熬的夜晚般疲劳。
音千看向刘谙,严肃的表情混杂着令人寻味的沉寂。
“不过,你的父母,或者亲人,不打算和他们联系吗?”
“不打算了。”
刘谙果断地回答,
”而且,这个城市也没有我的家。“
他补充到。
“该说你真是绝情,还是你很相信我们?”
听了刘谙的话,音千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
早在刘谙醒来之前,她便调查过他的身世,职业和住址。在这座城市他没有家庭和亲人,没有稳定的职业,也没有什么职业志向。
回想起在废弃工厂和广场大楼前的经历,音千皱了皱眉,眼前这个能够进入那个裂缝里,也能够干涉裂缝的发生的年轻人,无论怎样都不像是缺乏信仰和执念。
令人难以置信,也令人无法否认。
刘谙也看向音千,他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即使到现在,他也难以相信自己先前的行为。
“对不起,音千小姐,不过我没办法相信你”
心中的疑问和担心都写在了刘谙的脸上,他那份信与不信的犹豫心理在只有两人的安静长桌上展露无遗。
只身闯入废弃工业区,还用暴力阻止了自杀团体的行动的是他,无意间进入了所谓“天使”的裂缝的也是他,现在既有故意伤人罪的是他,坐在职位特殊的警官面前的也是他,这么多不合理的身份,让他一下子难以接受。但归根结底,他没法逃避这些事实,也不打算逃避这些事实,但重影的世界消散过后,他想不起那些事情,也懒得对过去的事情进行思考。自己现在正被人威胁,也被开出了极好的条件,刘谙很清楚,接受的好处比拒绝多得多。
“但我完全能接受,毕竟之前也答应过你们了。”
突然间,刘谙站起身来,
”你们说的月工资20000,还有奖金,是真的吗?“
”欸?“
音千因这一突然的问题愣住,一时间难以做出回答。
不思考工作的危险性,也不思考合理性,如此就物质待遇而做出的决定实在是欠考虑。
”小子,你还挺不错的嘛。“
但音千不这么想,相信金钱,正如相信物质一样,很合她这个唯物主义者的心思。虽不想承认,但她很赞同安目瑠那看似多余的试验。现在的她可以确定,无论自己当时是否放走刘谙,他的资质都无可挑剔。至于说不说出实话,其重要性远不及他所说的是否是实话。
“没错,待遇和之前说的一样,而且我其实并不需要你的相信。”
她回答到,同时递给刘谙一张证件和一份守则。
”意识公安1327号,刘谙。欢迎你入伙。“
不用考试,不用竞争,也不用有所期待,刘谙接过证件的一刻,足以媲美死亡的杀气从证件中流向他的全身。没有恐惧,没有迟疑,也没有反悔,他只是向证件上的文字看了一眼,便顺手放进口袋中。
”可以开门了,蔻莉丝。“
音千朝着自己身后喊到,一扇本没有出现的门却在刘谙的面前打开了。门的后边,一位紫发的女孩正推门走进。
”蔻莉丝?是同事吧,音千小姐。“
刘谙打量着蔻莉丝,除了略微的小雀斑令她的脸缺乏惊艳外,她的外时尚的外表堪称完美。
”别对我用尊称,多恶心啊。“
音千嫌弃地挥了挥手,说道,
”她是蔻莉丝,而这里是她家。今天起,你和其他几个人就住这里了。“
”她家?!“
刘谙惊讶之余,在蔻莉丝身后同时也有许多身着便服的人走了进来。
”没错,在每月的任务指标达成前,都要住在这里。“
蔻莉丝慢步走近,坐在了离刘谙几个座位远的地方后,对着他说道:
”要是你不答应,也只有把你依法处理了。“
她转了转手中的手铐,调侃着眼前这个新人。
”“
刘谙不打算理她,他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这间房间留有这么多的座位究竟有何用意。
砰——
突然之间,随着几声派对礼花从其他人的手中响起,原本暗淡的灯光也被调亮不少。
这是派对,属于新人刘谙的欢迎会,也是属于在场所有人的派对。仿佛是为了庆祝许久都没有的新人般,即使是故作矜持的脸上,也透露出喜悦的神情。
祝福声、嬉笑声、要求声,从人数不多的同事口中传来。和预想中完全不同,也和常识擦不上边,”意识公安“这一部门,比刘谙想的更加不好理解。
音千、蔻莉丝、陈浩,老杨,银米笙,以及各类为掩盖真名而起的外号,被参加欢迎派对的人们相互叫着。即便没有人做出自我介绍,也能很容易就记住他们的称呼。
气泡酒喷发的响声,所有人聊天的响声,在这间木屋中井然有序地肆意回荡着。但安目瑠并不在这里,也没有理由待在这里。他所给出的谜题般的话,除了刘谙外,没有人有理由去理解。刘谙更相信,安目瑠先生现在正待在咖啡店中,独自沉寂在自己的派对里。
“刘谙,你看过别人祈祷吗?”
一名胡子拉碴的,外号为老杨的同事问到。
“看过。”
他简短地回答到。
“那你知道他们的信仰吗?”
“知道啊。”
“很厉害嘛,刘谙。”
老杨吞了一口啤酒,继续发问,
“你有什么信仰的东西吗?”
这句话再次令刘谙语塞,无法做出回应。
“”
见刘谙只是保持沉默,老杨也就不再发问,只是笑着给刘谙倒酒。
”音千小姐不,音千姐,你有信仰吗?“
刘谙突然抬起头,对着音千发问。
”有的哦,我信唯物主义。“
她严肃地说到,但在这种氛围下,她认真的语气反而让所有人哄笑起来,就好像大家都心知肚明。
音千抿了一口蔻莉丝带来的红酒,继续说道:
“所以说,我觉得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为什么?”
刘谙从音千的身上找不到贪生怕死的感觉,如此能干的女性,说出这样的发言则让他更加好奇。
“因为活着才能思考,才能用你的意识来思考。”
音千的语气更加认真起来,但她一说完,派对的放纵气氛便盖过了残留的严肃感。
“”
刘谙再次沉默,只是埋头发呆。
不知几个小时经过,朦胧的月光在深夜晃动,逐渐盖过派对的余温。在走廊的遮挡下,阴影温柔地盖在每间宿舍的门上。
被分配为音千小组的队员,还接到了第二天的任务,本该被混杂的新鲜感和疲劳感缠绕的刘谙脑中,只有一个疑问。他无法回忆起重影的世界,更无法回忆出摆脱一切的意识海洋,但对于信仰,对于人们得到信仰时笑容的执着,令他怀疑起自己的行为。
双人间的宿舍内,难以遮蔽月光的窗帘飘扬着,细微的风透过线与线的空隙,吹拂着刘谙的乱发。
”我哪来的信仰啊。“
他感慨到。
笑容、笑容,人们的笑容再次在刘谙的脑海中浮现,那似乎是名为信仰的美好也藉由他人这一媒介向他传来。
侦察组1 意识公安1327 刘谙
仅仅在宿舍内的屏幕上闪烁一时的任务信息,随着与刘谙近在咫尺的,关于信仰的答案一起消散,房间内重归安静。
他本想在那不可避免的困倦中发出对答案的呼喊,但在这间聚集了信仰的木屋的安静下,一切都显得热闹,热闹得盖过了他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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