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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心魔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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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0329界,海兰色雨滴,笼罩莫罗三角峡谷,峡谷之中,立壁之下,一叶扁舟,在浊浪之间起伏颠簸,舟尾稳稳立了一人,头戴兽盔,着一身细鳞银甲,持篙击水,御舟疾行。

    行至凶险处,只见崖壁之上,雾缭绕之间,半嵌一尊白塔,莹白如玉,若隐若现。银甲客缓缓转动脐中烙球一般的元轮,四肢百节格格作响,忽地抬脚踏出,在浪尖几个纵身,越上崖壁,猿猱一般冉冉上升,不多时已到了白塔之下。

    白塔塔门半闭,银甲客攀到门前,拿住门上微微发光的兽环,往里一推,只听得咿呀一声,塔门应声而开。

    白塔内光影黯淡,塔底一平如镜,正中镶刻着星图,塔壁之上,一架石梯九转十盘,蜿蜒向上,银甲客凝目细看,走上前去,甫一抬腿,还未及梯,只听得头顶一声怏怏叹息。

    他霍然抬头,才见梯上缓缓现出一道身影,雪发青袍,无精打采地看着他,道:“蛇鼠虫蚁?”

    银甲客心中一凛,从身后擎出一柄弯刃,一扬手,银盘一般向那人飞了去,那人原本无神的眸子仿佛冷电般亮了起来,展身腾起,跃过弯刃,在空中虚踏一步,只见昏暗中,青影一闪,瞬间填满银甲客视界。

    银甲客大骇,脐下元轮发动,灼热炎劲透掌而出,青袍人身形在空中微微一凝,左脚点上银甲客肩头,复又跃起,银甲客闷哼一声,立足不稳,向后一个踉跄,一掌扫在空处。青袍人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揉身直进,银甲客不闪不避,双肘齐出,迎了上去,青袍人分掌一抵,蓦一低头,一道银光从他发梢平平扫过,银甲客舒臂握住回旋而来的弯刃,低喝一声,反手斩出,青袍人脚尖一点,返身跃上石梯,那刀影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他一拂衣袖,两指一骈,从袖中穿出,指尖寒劲将炙热刀影尽数消弭。

    银甲客略蹲一蹲,蓄势旋身,跃身上前,弯刃挥出,轰隆一声,将一侧梯柱扫得粉碎,那石梯哗啦啦崩泄而下,银甲客纵身而起,横刀直取青袍人脖颈,青袍人脚下失了依凭,立身不稳,眼见刀锋及面,食指倏然一曲,一缕指风,后发先至,击在银甲客兜鍪之上。

    只听当啷一声,银甲客耳边如铙钹一震,锐痛钻心,刀势一滞,青袍人闪身欺进臂圈,顺势拿住兜鍪上的兽角,一扭,仰面直按下去,想回刀剜刺,早被青袍人戟指一穿,按上喉头软骨,哪还敢轻举妄动。

    兜鍪之内,一缕温热从耳中流出,混杂着涔涔冷汗,顺着面皮,蚁行而下,那根抵在他喉头上冰冷手指,只需轻轻一戳,便能立时消散了这四面的声光影尘。

    “自寻死路,怨不得我!”

    青袍人叹道,本想揭开兜鍪看一看下面的脸,却又觉意兴索然,脐下元轮发动,伸指之间,便要取了这人性命。

    “且慢!……”

    银甲客陡然呼道,忽一抬手,掌心中一块黑色铁牌从青袍人眼前一晃而过,又被牢牢收入掌中。青袍人一眼暼见牌上那只须毫戟张的阴刻兽头,厉声道:”你是何人?”伸手去拿银甲客腕子,银甲客抬手佯掷,脐下元轮狂转,旋身从青袍人指下脱出,就在此时,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从青袍人背后现形出来,抬掌印在青袍人背心之上。

    这一下猝不及防,青袍客只觉背心一疼,仿佛被楔子楔中,立身不稳,向前一个趔趄,银甲客见状,弯刃圈回,正欲合身猛劈,倏忽间,一道寒光闪过,他只觉左目一黑,剧痛随至,忍痛疾退,向后一个筋斗,翻了出去,站定身形,一把扯掉了兜鍪,举手一摸,在眼眶之中摸到一团软肉血糜,不由嘶声惨嚎。

    白袍客霍然转头,只见塔中星图之上立了一名玄衣少女,手中一柄短锥血光湛然。

    青袍人见是她,微微一笑,喉间一线腥甜却再也抑制不住,从嘴角慢慢溢出,却抬手掩袖,偷偷的擦了去,笑着对少女道:“休要啰嗦,两只鼠儿,一人一只,我要大的!小的留活口!”少女道:“好!”,短锥一晃,向银甲客跃去,银甲客挥刃一扫,少女短锥化出万千锥影,和他斗在一起。

    那偷袭之人却不上前,泛着青白光芒的兜帽白袍下,一双澄黄冰冷的眸子,蛇眼一般,死死地盯着青衣人。

    “看你这双讨厌的眼珠子,倒还像条臭蛇多过大鼠,原来是北州的蛮人!”

    青袍人戏谑道。

    白袍人眼眸转动,森然道:“中脉逆行,元轮崩斜,何必嘴硬。”

    “一身臭硬蛇皮,也忒费力气,先剥了干净!”

    青袍人冷笑道,从袖中取出一柄清亮如泓的短剑,那短剑长不过一尺,说是长匕,也不为过。

    白袍人蛇眼中异芒一闪,道:“古剑!”

    说话之间,手掌扬起,一掌轰出,青袍客垂下眼帘,陡然将眼,耳,鼻,舌,身,意,尽数收入脐下元轮之中,白袍人掌下一轻,不及细想,双臂竖起,脚尖一点,整个人向后平移丈许,只听噗地一声,一道青芒,穿过臂防,点在他肩头之上,光华散去,重凝为剑。这一剑,迅捷无伦,饶是白袍人天赋非人,浑身敷鳞,尤若金铁,但关节处挨了这一剑,仍觉右臂一软,青袍人一剑得手,轻喝一声,腾身从白袍人头上掠过,短剑反扫他颈后椎骨,白袍人心下大怒,猛然回头,双肘一盘,铁盾一般将短剑弹开,探掌勾住青袍人襟带,青袍人手腕一颤,割断襟带,短剑铮铮连响,一连数剑,白袍人低喝一声,炁灌双臂,横扫而出,青袍人团身一旋,从臂影中闪出,稳稳立在地上。

    那边厢银甲客与少女刀来锥往,斗不到数合,胸口,腋下,一一中锥,要不是甲胄在身,只怕已当场身死,他一目已渺,此时越打越怕,发一声喊,跃出塔门,消失了身影,少女也不追赶,将短锥收入袖中,转身过来,与青袍人成犄角之势,将那白袍人逼在塔角处。

    “小鼠跳江去了,师父,我来助你!”

    少女道。

    青袍人听了,蹙眉不语,手中短剑忽地隔空一振,只听嗡的一声响,白袍人膝弯一软,跪倒在地,四肢关节鲜血飙射而出。

    “你这等腌臜泼材,我原杀得颇多!”

    青袍人看着白袍人,蔑然道。

    白袍人心下大骇,这才明白,若不是自己坚鳞逆横,这几剑怕已将自己双腿双手尽数卸下,想不到这人中了逆脉之击,还如此难缠,当下不再妄动,强撑起来,一手成掌竖在鼻前,吞吞吐吐,一手揽尾闾,摆了个首尾呼应长击式,一双尖耳却不停地微微翕动,焦躁地等待着。

    少女蹲下身子,双手托腮,看着白袍人对青袍人道:“师父,这大鼠肥肥壮壮,我用铁刺李编个圆笼子,拿长绳子绑到南边崖上,风干得油光黄亮,挂在铁钩上做铒,看洞里的鱼儿可咬得动他这身牛板筋也似的老皮?”

    就在她说话之间,只听得塔顶轰隆一声巨响,滚滚雷声,接踵而来,塔身八面,合着雷声, 轰然颤动,壁上石屑簌簌落下,白袍人见了,心中狂喜,暗道:“终于来了!”身子一缩,陡地跃起,青袍人只道他想逃,冷笑一声,短剑一抖,画了个剑圈,将他圈住,哪知白袍人双臂一叠,遮了头面,硬生生地从剑光之中闯了过去,青袍人哈哈大笑道:“好一头蛮鼠!”,对少女道:“小楼,拦好塔门,逼他回来!”

    少女听了,叫一声好,几个起落,已到塔门之前,哪知那白袍人却突然一折身,向左首残梯一瘸一拐地奔去,奋身上了第二层,沿着石梯向上飞快攀了上去。

    “师父,大鼠上房去……!”

    少女见了,不由跺脚道,她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凄厉长嚎,紧接两道人影滚落下来。

    只见两人之中,其中一人,披头散发,原本的素裹银甲此时竟通红如炭,瞎眼之中,赤芒流转,让人不敢直视,竟是先前被少女逼走的“小鼠”,另外一人,正是刀枪不入的大鼠,只是胸口白袍之上,多了一个碗大的血窟窿,出气还多过入气,眼看待死,一双手却紧紧箍住小鼠的脚弯,不肯稍懈。

    “塔印?”

    青袍人见状,心中一沉,暗道荒唐,对少女喝道:“小楼,闪开!”,短剑一扬,对准银甲客飙击而出。

    银甲客喉中嗬嗬作响,抬脚将那白袍人踢出丈许,举起手臂,赶蝇般一挥,青袍人眼前如炉鼎覆面,须眉皆卷,逼不得已,撤剑仰身,退了开去,银甲客看不看他一眼,径直向少女冲去。

    少女毕竟年少,见先前的“小鼠”变了这般模样,竟玩心突起,纤手一扬,将短锥对准他眼中赤芒,飞掷而出,银甲客微微偏头,让过短锥,手臂暴涨尺盈,只听一声娇嫩痛呼,少女已被他一把拽住头上发髻,拖倒在地,银甲人看着少女稚嫩身躯,桀桀怪笑,瞎眼之中,赤芒大盛,竖起手指,对准少女眼窝插落,竟是要以眼还眼。

    青袍人真炁运转,拨动元轮,手中短剑脱手标出,只见流星一点,从银甲人后肩甲缝之中穿入,那银甲人指尖堪堪触上少女眼皮,浑身一震,眼中赤芒陡然黯淡下来,少女反手抽掉髻上发簪,在他虎口狠刺了一记,散开青丝,使了个凤点头,从他掌中脱了出去,银甲人丢开掌中半把焦枯青丝,转头过来,一步一踏地向青袍人走了过来,背上短剑化做滴滴金汁,落在地面之上,留下点点焰火。青袍人心中暗叹一声,转头过来,袍袖一卷一挥,少女只觉身子一轻,耳畔呼呼生风,师父在自己眼中已缩小如豆,待的眼前陡然一亮,换了青天白,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师父从塔中掷了出来。

    青袍人将少女掷出,那银甲客已迫到身前三尺,他看也不看,突然闭目凝神,喝道:“雪中铸剑,杳冥一击”,竖起拇指,隔空捺出,只听噗的一声,整个白塔,偌大空间,骤然向内一缩,银甲客如受重压,躬身跪下,身上银甲之上,焰火一滞,如被冻冰,格格声中,忽地四下崩裂,叮叮玲玲碎落一地,青袍人发了一指,只觉中脉之中,真炁如同脱缰野马一般,横冲直撞,知是那逆脉之楔终于发作,紧咬银牙,从银甲人头上跃过,落到星图之上,运指如风,在星结之上,一一捺过。银甲客看着四面缓缓转动的塔壁,似乎醒悟过来,奋力挣起,仰头狂吼了一声,向塔门奔去,哪知未走出数步,厚余尺盈的塔门轰然关闭,银甲客摇臂狂轰数拳,那塔门纹丝不动,不得已,返身跃上塔壁,向着已缩得只有半尺见方的塔窗艰难爬去,青袍人冷笑一声,道:“蠢物”,张开五指,倏然握紧,银甲客松了双手,石头般掉落下来,啪嗒一声,仰面撞上塔底。

    青袍人此时已是油尽灯枯,却忍了经脉断绝,脐轮崩裂之痛,一步一捱地走到银甲客面前,道:“蠢物,你那铁牌是哪里来的?”

    地上银甲客听了,脸上露出奇怪笑容,含混不清道:“是,母上……”

    青袍人听在耳中,仿佛千雷炸响,戟指道:“你……你……”,终于支撑不住,仰面倒了。

    塔中最后一缕天光,慢慢消散,唯余无尽黑暗和那一点时亮时灭的赤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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