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果真鱼龙混杂,身上的十几两银子怕是要交代在这了,也不知两手空空回去会有什么后果。”弈铭宇暗道:“不管什么后果,总归比断几根骨头要好些。”
奕铭宇将怀中的一袋银子取出,一名壮汉接过掂量一番,说道:“应该就是这些了,撤。”
两名壮汉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其中一人如同饿狼见到美味的肥羊,嘴角的口水即将要因挂不住而拉断滴下,另一人两眼放光盯着旧衣女子,说道:“撤什么撤,放着这么漂亮的小妞,嘿嘿嘿。”
一名壮汉接道:“简直暴殄天物。”
说罢四人同声大笑,转而将女子围困。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但俱都远离三丈开外,以免殃及池鱼,女子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向众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接触到女子求助的目光,人群多半躲闪,少数仍旧无动于衷。
当先的那名壮汉说道:“娘子是乖乖地跟我们走还是要兄弟几个亲自动手。”
旧衣女子已然绝望,准备一死了之,便在此时,奕铭宇一咬牙,胆气上来几分,冷声说道:“钱已经给了你们,不要为难这位姑娘。”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小兔崽子别不识好歹。”一名壮汉说道。
“少废话,直接把人扛走不就完了。”另一名壮汉说道,说罢径直向女子拦腰抱去。
奕铭宇眼疾手快,侧闪一步将女子护在身后,同时一拳击在壮汉手腕上,壮汉手上吃痛,只得暂时作罢。
当先的壮汉狰狞说道:“是你自己找死。”话音未落,四人如同饿虎扑食,拳脚狂猛攻向奕铭宇。
常年打铁虽练就一副精炼身子骨,但无打斗经验,此刻难免慌神。
“左脚后撤半步。”
便在奕铭宇手脚错乱举棋不定之际,人群中传来一道略带稚气的声音。
无暇多想,奕铭宇死马当活马医,按照提示左脚后撤半步,此情此景之下,这再寻常不过的动作极为自然却又妙至豪巅,犹如瀑布落崖一般遵循天地至理。
就是这半步,先到的一拳距离奕铭宇的面门还差半寸便力消而止,与此同时往奕铭宇左脚撩去的一脚也慢了半拍,仿佛他们事先演练好的一般。
“左转,下腰。”
奕铭宇同样照做,好似这便是自然规律,瀑布落崖击起水雾,朝阳映照现出一道弯虹,堪堪避过另外两名壮汉的直拳和飞踢。
“左手掌地,踢右脚。”
左手掌地的一刻,奕铭宇的身体有了支撑,弯虹似乎凝为一柄劲弓,右脚是箭,一支上弦拉紧的箭。
一脚斜踢而起,踢中一人下巴,这名壮汉力道方尽,身体惯性正猛,被踢得转向,直接飞扑到地上蹭了一脸灰,脸上擦掉油皮的地方还在不断冒出细密的血珠。
三名壮汉恼羞成怒,向着奕铭宇扑来,眼看便要被当先的两人抓住,再次响起提示的声音。
“游龙有路,气运龙蛇,弱水无方,力转阴阳,天可擒,招法有韵,地可当,万变数寒光……”
未待说完,奕铭宇道了声谢,说道:“这两下已足够对付他们。”
仅凭直觉理解这几句口诀,奕铭宇右手微抬,五指一抓恰好抓住一名壮汉的手腕,逆手一转,这名壮汉手臂吃痛,双脚踮起,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提起一般。
往前一送,又夹住另一壮汉的手肘,第三名壮汉冲到,奕铭宇右手提着往上一抬,正好架住打来的拳头。
再往上提起半圈绕下,第三名壮汉的手便也被反别住,三人抱在一起痛得不住哀嚎,丝毫不敢动弹,犹如已被捆绑。
奕铭宇空着的左手开始在三人身上找银子,不单自己的那份,连三人的银子也不放过。
趴在地上的壮汉艰难爬起,看到同伙在呼吸之间便被单手擒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银两,二话不说转身开溜。
人群一阵欢呼,喝彩声不断,对着三名壮汉评头论足好一顿臭骂,自然也少不了对奕铭宇一通夸赞,如何英武不凡,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
待喝彩声渐歇,人群中挤出一个少年,十一二岁年纪,相比奕铭宇矮半个头,面容清秀,一身灰白长衫破旧不堪,却洗得甚是干净,头发也梳理得相当利索。
少年背负着足有半人高的竹笈,竹笈老旧,右侧挂着一柄同样老旧的木剑,看上去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七八十斤,不知这少年如何承受得住。
“那不是你的钱。”少年说道,声音中还有着一丝稚气。
“反正都是不义之财。”奕铭宇说道。
“你怎么证明那是不义之财?”
“那他们拿我的钱时,你怎么不告诉他们那不是他们的钱?”
少年神色郑重,说道:“他们是坏人。”
奕铭宇半晌方才艰难说道:“我……也是坏人。”
“不,你不是。”少年眼睛明亮,看着奕铭宇认真说道:“你说这话时,自己都在犹豫,不是么?”
“这就是你帮我的原因?”
“是的。”
“谢谢。”
奕铭宇将三名壮汉的钱一文不少地放回三人怀中,说道:“我把钱还给他们不是因为你帮了我。”
“当然。”负笈少年说道:“只因为你不是坏人。”
“我叫奕铭宇,交个朋友。”
少年笑了笑,看到这个天真的笑容,奕铭宇心中微惊,随后便听到少年果决的声音:“先废他们一只手。”
奕铭宇此刻总算已明白,说道:“原来惩罚坏人有更恰当的方式。”
说罢,左手猛然连击三拳,只听咔咔咔三声脆响,随后只见三名壮汉面色惨白,奕铭宇松开右手后,三只手直直耷拉下去,从此再也抬不起来。
三个恶汉半刻也不敢停留,仓皇逃窜而去。
旧衣女子千恩万谢,奕铭宇连连摆手,再将十五文钱塞进女子手中,挑了一双绣着白的蓝色鞋垫,而后与负笈少年分开人群并肩离去。
负笈的清秀少年说道:“我叫浮生。”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奕铭宇说道:“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便是打铁,无聊透顶。”
“你也是我第一个朋友。”
“看你走南闯北,朋友应该不少才对。”
“如今世道,好人不多。”负笈少年说道:“有能力的就更少了,值得结交的人不容易遇到。”
……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浮生正说着自己这些年的见闻,奕铭宇忽将话题一转,说道:“一看你就是高手,能不能教我武功。”
“我不是高手。”浮生神色似有些许惭愧,说道:“你才是,擒天手我练了五年仍不能入门,而你只听了几句口诀就能使出一分模样。”
“接下来有何打算?”
“变强。”浮生说道。
“我是说去哪里。”
“走到哪里就是去哪里。”
“就是去哪理都行?”
“嗯。”浮生轻轻点头。
奕铭宇说道:“不如随我回和乐村,我们可以互相学习擒天手。”
“去和乐村之前先去一趟叶府。”
“去叶府干嘛?”奕铭宇道。
浮生脸上浮现冷冽之色,道:“参加寿宴。”
奕铭宇听闻此言,心道:“巧了,正好来此之前师傅说过,若是恰逢有人做寿,去蹭一顿也无妨。”
……
叶家在观仙城也算是不小的家族,故而叶府并不难寻,不多时两人便来到叶府,雕狮的楠木大门敞开着,左右各站一名迎客小厮。
两名小厮见奕铭宇两人年纪轻轻,脸上不觉露出一抹不悦之色,一名小厮却是客气说道:“两位可有请帖?”
“没有。”奕铭宇说道。
小厮脸上的不悦反而不见了,语气生冷地说道:“那就不能进去。”
“我有。”浮生说着递过去一张大红帖子。
一名小厮接过去翻来翻去地查看,显然不相信请帖是真的,确认货真价实之后,无奈说道:“一张请帖只能进去一个人。”
见状,奕铭宇说道:“你去,我正好还要去买半两生铁紫粉,这顿饭我就不蹭了,之后我们在西城门碰面。”
“他是我朋友。”浮生不理会奕铭宇的建议,说道。
“我知道他是你朋友。”迎客小厮不耐烦说道:“你怎么不把你七大姑八大姨都叫来?”
浮生顿时面色生寒,回手去拿竹笈右侧挂着的那柄木剑,奕铭宇立马伸手上前阻拦,浮生一推,奕铭宇直接后退七八步方才勉强站稳。
奕铭宇暗自心惊,他打铁多年练就的体格他自己是知道的,和乐村的壮年汉子没一个掰手腕能掰得过他,浮生不过是随手一推,应当并未用力,倘若全力出手该是何等力道,况且眼前少年方才十一二岁,这该是何等的勤奋刻苦。
浮生已提剑在手,奕铭宇心中大急,如若浮生出手,这小厮今天怕是要命丧于此。
一剑暴起,直取小厮咽喉,眼看这名小厮即将归西,千钧一发之际,门内飞射出一道细小黑影,哆声脆响,拇指大小的石子打在剑尖,石子爆碎开去,剑也被震得偏移少许,从小厮颈边刺过,剑锋在颈侧留下半寸极浅的划痕。
“为何在老夫寿宴出剑。”说话的人声音苍老,声音来处,走来一位瘦高老者,古稀之年,银灰色锦缎束着银灰色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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