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之上,天外天。
一缕缕漠然而冷寂的波动从“它”的“体内”逸散,为其周围的星空添上了一种说不清的诡秘氛围。
“它”就静处在那里,纵是许多神明历尽漫漫一生,也未曾见之发生改变,哪怕是细微,哪怕是丝毫……
“它”仿佛是时间与生命的宿敌,陷入其中的事物都要彻底永恒地化为死寂——这一点,倒不是没有过验证,只是相关结论,都只能由旁观者代为表达了……
“它”就是“止”,静止的“止”。
如果只用眼看,它是近竖眼状的一团半透明半混沌的不明物质,略有灰蒙蒙的感觉,其中水波般的空间不时会诡异地“蠕动”一二,倒是能给人不安不详的感觉。
适度地发挥想象,又不难把它看成一道虚无幽深的“门”,一个似要把人的身心都深纳其中的奇幻“洞口”,或是一只狭长而冰冷迷惘的无神之“眼”——
它是死地之“门”,是沉沦之“洞口”,亦是灭绝之“眼”……
它是“止”,尽止的“止”。
……
“嗖”
似是响起了一道箭羽之音,不远处的星空突兀地无声瓦解。
在那片碎灭过的空间处,蓦地就出现了一个人形,细看,竟是一身带玄色轻甲的中年箭手!
“应该就是这了。”
箭手凌锐的目光投射入那道自出现以来都是谜的“止”,一时犹豫与激动并存。
“这次的传闻相当可靠,我想我已经感受到那东西的存在了……”
中年箭手难掩心中的急切与喜悦,虽说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少有事情能让其心泛起波澜,但面对这样如此关乎自身大道的机缘,也多亏他多年习箭磨砺出来的沉静性情才没有失态当场,若是换作同级强者见此只怕早已热狂……
毕竟,这可是“神机”!
世人皆知,仙凡殊途,对于凡人而言,仙人已是高不可攀;而对仙人们来说,还有那无上崇高的“神位”等待着他们用毕生去追求。凡人升仙,已是极少;仙者封神,更是在这已经极少的仙人中少之又少!
凡人修行的一生,是为成仙;仙人修行的一生,是为成神……
箭手不是普通人,更不是普通的仙人,他已在仙的道路上走到了极尽,为众仙所共尊,是为“孤矢星主”。
他的下一步就是成神,一旦成为神明,不仅能当即拥有一倍于当前极限的寿元,从而愈加长生久视,纵横诸天。而且也可以有完全的把握去了结一些过往的仇怨,给某些当前能力解决不了的事情画上一个句点。
所以,这份“神机”,他很需要。
可他同样知道困难——“止”,这个莫测的妖魔,没有人能探清它的底细,但凡进入之人据说全部永寂其中,静如死物。
那该怎样将这“神机”从中弄出呢?
箭手的身形在不远处蓦地闪烁了一下,然后瞬间就来到了“止”的近前。周身伟力运行,生生抵住那股叫普通天仙都不免着道的恐怖吸力。同时他亦发现自己对“神机”的感应愈发强烈,这让他不由得思绪飞转,急切地想明晰获取之法。
“止”对实力高强者的负面效果明显较弱,据说曾有神明从其中安然返还,但仍警诫未登神位者不得靠近。而这箭手此刻正处于世间最接近神境的地步,他在犹豫是否要强闯!
“如果只是进入瞬息,以我的实力,应该可以退出,只是不知进去后又是个什么环境。”
“凭世间对‘止’的了解,里面应有极强的减速与镇压效果,或许还有时间方面的恐怖力量,不过……”
箭手陷入了深思,他是矛盾的,他能感应到那个他想要的东西并未落在“止”的深处,而是停留在一个离进口相当短近的位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般落入“止”中的人或物无一不是落入了深处,除了神明之外谁也不可得见,但既是“神机”,想必也应有几分奇异之处,再想到自己的能力,对自己能力的强烈自信便开始鼓动箭手进行一次足以升华命运的冒险。
不过练箭近八百年,箭手自然是谨慎的,况且其直觉今日之行似乎并不简单,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不安萦绕在他的仙心之上,或许,是离“止”太近,而“止”又太危险的缘故?
箭手转身看向四周环境,他的魂灵之力开始朝附近的星空进行潮水般的覆盖式探查,不过今天的探查却不像平时那般清晰,这“止”的力量太过诡异,连虚无缥缈的魂灵之力都能吞吸拉扯。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箭手闭上双眼,下一个又猛然睁开,只见他的双目突然间眸光大作,两道充斥着寒意的亮白星光从其中爆射而出,一时间就是“止”的强大拉力都不能动摇。
箭手快速看向几处存疑的空间,凡是被这眸光照射过的地方转瞬就变得清楚透明,箭手看了一圈,最后只感觉有一处略近的空间还是有些混沌之感,而“止”的诡力也开始作用在他的眸光之上,让其不能彻底洞悉。
“那就……”
箭手蓦地抬手,手中涌射出如柱的强大能量,那些能量在攻向那个不清的空间时自觉地凝聚成一根粗大而闪耀的银白箭矢,那箭端的破坏性与杀力足以将天仙的身躯都轰得爆散,就是更强的能在仙中称尊者,也要受创暴露!
“轰”
箭手的攻击精确地爆破在那一处星空,直打得方圆几十里的空间都震荡紊乱起来,并使整片区域变得更加混沌不清。
箭手没有开展下一步动作,他静静地盯住那片混沌,等待其慢慢落定与复原,尽管他很清楚,不会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出现。
“想多了?”
箭手取下肩负的长弓,左手持弓,右手凭空微握,一支聚满星光的羽箭就蓦地出现在了掌心……然后弯弓撘箭,简单瞄准——
“嗖”
星光璀璨的箭矢一头冲进“止”内,向着所谓的“神机”靠近。但它的速度却在冲进来的一刹变得无比迟缓,完全不似一位在“天尊”路上走到极尽的“至尊”射出的箭矢,甚至比初入仙境的箭手所射还有不如!
诡异的事情在继续发生,箭矢的速度竟愈发大幅地下降起来,自它冲进的瞬间,便已完成了距离“神机”超过一半的路程,而直至它莫明地完全停滞,整支由星光凝聚而成的箭矢都别定格成一道硬化的死物时,它距“神机”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
箭矢很突兀地停顿下来,然后静默地落入“止”的深处,再也无从感知,不可得见……
而外边的箭手也于此刻睁开了双眼,自他射出箭矢时他便闭上了眼睛,用仙人独有的妙法去“看”到“止”中的一切,虽然箭矢行进有限,看不到“止”的真正内容,但还是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东西……
“这……是把剑?”
箭手突然皱起了眉头。
“不对,在哪见过……”
以箭手的层次自是不可能“贵人多忘事”的,一样东西他若是亲眼见过必然会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印刻在记忆里,此时他记不清了,只能说明这“神机”只是很轻地勾动了他极小一块与之略有关联的记忆,虽然那一小块记忆里可能从未出现过这件东西……
……
就在这时,先前被箭手打爆的空间突然浮现一抹危险的波动——一个浑身为混沌笼罩的人形蓦地在那里呈现,只见他的身体猛地颤动了一下,然后像是从嘴里吐出了些什么,接着便得逞似的笑出声来——
“长恭兄弟,这为你准备的‘神机’,可还喜欢?”
箭手当即回神,转身面向这个正撕除身上混沌的潜藏者——“常盛老贼!”
相信稍微有些势力与地位的仙人们对这个名字都不会感到陌生……
常盛,人如其名,是盛放的“盛”,也是胜利的“胜”。他同他所掌控的那颗世间最闪耀明亮的星辰一般,自诞生之初便所向披靡,从无敌手,光彩绚烂得不可一世!
那颗星辰,名为“天狼”。
常盛,“天狼星尊”,是这举世共认的神明之下第一仙人,是天尊之魁首,是世间无敌的至尊!
但世物间相生相克本就是天生的道理,那片距天狼星不远的“孤矢星”不论是从星辰属性还是神通法术上也对天狼星有着天生的强大克制。
“孤矢星主”万长恭,也因此特性被尊为天上天下所有至尊中可入前三的大能。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天狼”与“孤矢”的天然对立之外,这常盛与万长恭在分别成为“天狼星尊”与“孤矢星主”前的修行路中,也是有名的“大道宿敌”……
故此二者之间矛盾完全不可调和,甚至无须择日,既是相逢,必要打生打死!
……
为了部下今天的局,我们的“天狼星尊”可是花了好大力气,他原本亦是在无尽的星空里游荡探索,希望有朝一日能寻到属于自己的“神机”——若非属性克制,他的实力比万长恭更强;成为当世至尊第一,他的天分与机缘自不必说,所以他成神的希望也明显更大!
那天他为寻一处奇境而经过“止”时,竟无意地感触到了从“止”中逸出的一缕神圣气息,包括其内含的因为某些事情坚持到了极限而散发的无望之意。
既是觅“神机”,常盛自然也对这“止”内的物件进行了探测,但当他窥视到这东西的全貌后,便想起了一桩已不可得证的秘辛……于是他知道这并非什么“神机”,而是某位至高存在埋除“隐患”的手笔……
不过知晓那件事情的人并无几个,以他“天狼星尊”的身份也只是在巧合下“有幸”窥见了一页真相。至于世上那些还远不如他的人们对此更是无从得知,无法了解。关于那件事情,这世上仍以猜测为主,或有些许明悟,亦不敢妄言……
既然这东西没法作为“神机”助推自己的大道,将之作为秘宝带走还会有触怒那位存在的风险,所以也就只能了解到此处了。
常盛方欲离开,但作为实力和脑子都很够用的至尊人物,转瞬间心思如电,便构造出了一个于自身有大利的设计——
也许,这东西对自己而言并非毫无用处……听说某个该死的人也开始寻觅成神的契机了,要不帮他一把?
仔细思索,觉得可行,常盛便展开了行动。
他先往一与之交好的仙道古族借来某种隐匿至宝,然后极精细地改造“止”附近的星空环境,并为此投入甚大,只为到时足以稍微欺瞒到老对手那能洞悉一切隐晦的眼睛……
他又通过某些原本“可信”的渠道将“神机”现世的消息向孤矢星“定向”散布,并伪装出有所遮掩的神秘感,从而“勾引”老对手近探“止”内。最后又提前多时来到准备好的隐匿位置,卸下浑身的守护星光,借秘宝之力与周围的空间融为一体,静待宿敌“上钩”——
他想要把那天克自身的“孤矢星主”镇压到“止”的深部,因为曾经那位自恃强绝的神灵从其中“安然”返还后,可不想也不敢告诉世人那是以一条神明之命作为代价才达成的!
正因为他是常盛,除了拳头硬会打架,还有好脑子会站位置,才能知晓其他强者难以触及到的一些隐秘——这当然是他除了自身实力外的另一“优越”之处了……
眼见老对手的神色骤然紧张,那平素沉静锋锐的星眸中都闪过了不安而焦躁的光点,因硬受万长恭一击而被打得吐血的常盛知道——该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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