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准备讲道理的?”
“不然呢?”
“那好,你稍等,我去找讲道理的人来。”说完陆羽转身上了二楼,敲了敲门框然后蹑脚进了房间。
纪年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看着欲言又止的陆羽。
“怎么?看不过瘾?准备多看几遍?”
魏莱和秦书坐在一起,低着头自顾自的饮着,丝毫没有帮腔的意思,话说回来这件事他两也不知从何帮起,也许是烛光太暖,陆羽的脸开始泛红,像极了窗外半开的雏蓉。
陆羽低着头没有回话,魏莱偷偷的看了纪年一眼,然后小声的嘀咕道;
“看来真是没看够。”
纪年的脸嘭的一下红了,眼角狠狠剜了一下魏莱,然后就看见秦书慌忙倒水的样子。
陆羽的左脚抬起又放下,然后又准备抬起;纪年的踮起又放下,然后又准备踮起。
同步的莫名其妙。
秦书的茶水漫过杯子涓涓的流着,眼里仿佛看见了最开始的时候陆羽被踹出去的一幕。
“儿子!是哪个王八蛋把你伤成这样?你爹我废了钱宏你拽我干什么?怎么,我说的”然后这个哭天喊地的胖子顺着钱宏指的方向看见了背对着他的董大,就像是如厕的蓄力一般屏气不再吭声。然后一耳光呼啸在了钱悦的脸上。
“妈了个巴子的,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惹是生非。”还准备继续胖揍,却被早在一旁的钱宏挡在身前。
“主子,家丑不外扬。不外扬啊主子。董大人还在那边讲道理呢。”
“也罢,回去再收拾你。”象征性的踢了一脚,便拨开人群往里走。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真实又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场景。”纪年趴在二楼的横栏上一脸的嘲讽。
“小哥怎么称呼?”
“纪年。”
“那纪小哥准备和我讲道理吗?”
“当然,先让钱家那个傻子给我赔个不是。然后把账给我结了,还有这些零零碎碎的破东西。”
“这好说。”
“还有,将那小春桃赎了给我。”
“这也好说。”
“那道理讲完了。”啪的一声纪年打开了扇子摇了几下就准备转身回房。
“那纪小哥不准备听听我的道理?”
“哦?你也要讲道理?”
“那是自然的。”
“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来活死人嘴里能讲出什么道理来?”
董一郎的脸还是之前那么笑眯眯的,尤其是眼睛,完成了一个上弦月,里面有着上弦月的凉,原本抱窝在胸口的双手背在身后,下巴极度的向上,就像是让别人拿刀割他的脖子似的。
看得出董一郎情绪有些不对劲,钱连山有些跃跃欲试的火上浇油,正准备张口,却听见了许久之前听到的一句话,久到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个奴隶主,而眼前的董大还是个少年郎,就如同那个咄咄逼人的少年一般大的时候,而这句话是那位大人说的,说的莫名其妙的。
小鸡炖蘑菇?
好像是疑问的口气。
然后莫名其妙的死了好些人,接着莫名其妙的活下来好多人,从白天到黑夜,如同面具似的血痂分不清谁是谁,只有那一双双眼睛亮的发光。
突然间,钱连山觉得董大长残了,一点都没有他小时候那么有灵气,一股子阴柔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把这些说出口的。
然后钱连山开始回忆那天的那片枫林,还有那晚的风,很冷也很大。
纪年也觉得莫名其妙的,小鸡炖蘑菇?吃饭吗?还真是吃不死,转身想告诉那个男的吃饭就免了,却正好看见那双眼睛,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糟了,是暗号,这个我怎么知道,当年父侯又没告诉我。正想着,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自己的脖子。
这只手很稳,力道也很准确,就像小时候玩的拔萝卜,只是这只手有点别的企图。
没人看见董大是如何出手的,就连厅堂的风都没能察觉。
指间的力道开始加重,哪怕一丝的气流都进不来也出不去,骨头摩擦的细小声响在落针可闻的大厅卡卡作响。
天王盖地虎。
纪年离地的脚再次落在地上,先从脚尖到脚掌再到脚跟,轻飘飘的落下,然后身体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若不是纪年真的感觉到了那股真切的杀意,她可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玩笑。大口的呼气,然后看向不太冷静的陆羽。
“你们俩有意思,一个知道我的身份,另一个对的出暗语,真有意思。”董大蹲在地上笑眯眯的看着纪年,仿佛一个大男孩。接着抬头对着陆羽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君是君。”
“臣是臣。”
“如”
“烟”
“如”
“花”
董大点点头,拍了拍手,脑袋向后一转,
“钱行主,启春楼的事就按照这位小哥说的处理吧。就当做我欠你个人情。”
“好说好说,董大人怎么说,老夫我怎么做。快来人,将这些东西折算下,赶紧到连山商行兑钱去。”
“陆兄弟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钱家后院。”说完便作了请的姿势,见陆羽二人没有动静又开口道。
“别介意,咱们在平凉落脚都在钱家。哦,是齐水。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二位不会连这个肚量都没有吧?”
“那就快让钱家多准备些素食,小爷我今日口味清淡。”纪年恢复刚才的神采,似乎一点也不记恨董大,袖袍下的颤抖的手使劲的握了握。
“可以不去吗?”
说话的是魏莱。
董大笑了笑
“小娘子别害怕,虽说钱家是个奴隶窝,好人真没几个,但我刚好专治坏人。”
魏莱还是摇了摇头。
“难道小娘子就是钱家拖下水的?”
魏莱别过头看着秦书。
“我是。”
“哦,小哥有故事?”
“没,只是没饭吃,又刚好命贱而已。”
董大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秦书的户籍能否帮个忙,钱我可以出。”陆羽问了句。
“那我们去钱家说。不过,一会你们不要多事。”陆羽等人没听明白后半句话的意思,直到在钱家的后院看见了钱老。
缘,妙不可言。
陆羽当做没有看见,纪年则是主动上前打招呼
“钱老。”
钱老仿佛没听到,自顾自的走开了。
“你跟他说话干什么?”
“恶心他咯,多希望他现在躲在某个角落吐血。嘿嘿。”
魏莱好奇的看向秦书
“玩蛇的。”
“看来那个变数就是你们。”董大将陆羽一行人带到后院就借口先行离开,方才回来。
“崇义商行的少年就是你们两个吧。”
“嗯。”
“这位小娘子,我已经吩咐了钱家仆人为二位准备了洗漱吃食,二位不妨先行一步。”
魏莱赶忙行了一礼知趣的拉着秦书离开。
“肥宅。”
“快乐水。”
董大灿然一笑。
“不知陆小哥家中哪位长辈在我军中任职?”
“我不知道。”
纪年也有些好奇,自己对陆羽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如果自己偷偷的调查他也算的话,她都不知道陆羽怎么会知道这帮疯子的暗语,恐怕父侯都不一定知道,要知道这支声名显赫的军队没有一个在朝中任职,更别说受制皇权。
“那小哥是如何知道我们的暗语的?你也别说是在哪看到的。”董大笑出了声。
这些暗语别说自己,就连马夫自己都不知道是从哪编出来的,至于其中的意思,更没有人知道,而自己之前问陆羽的时候,那不假思索的样子一看就不作假。
“我不知道,因为之前有点事,我忘了一些以前的事。”
“失忆?”
董大转而看向纪年。
“我是泰安侯纪海的小女,数月前被人暗算,陆羽为了救我受了伤。”
“有人敢暗算纪家的人?”
“有没有人我不知道,不过我看见了一个大齐武将制式的人将刀子捅进了陆羽的身体。”
董大没有在说话,半响叹了口气
“家人呢?也忘了?”
“陆羽是流民,算是我父侯资助的学员。”
“那陆羽你就先跟着我在钱家住下,稍后我带你回军。”
“哎哎哎,干什么啊?抢人?再说了,你忍心让陆羽和你一样赚那种钱?”
“怎么?钱家的钱看不上?觉得脏?也对,纪家的小公主什么时候能看得起我们这些底层人士。”
“不是看不看得起的问题,关键是那种钱赚了遭天谴。再说了你不怕你们找错人?陆羽跟你回不回去都另说呢。”
董大安静的看着陆羽,示意其发表一下意见。
“我暂时走不了,还有些事要办。”
“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这件事我亲自来比较好。”
“你是不是舍不得纪家公主?”
“嗯?”纪年一皱眉。
“还是说你们多舍不得对方?”
“不是!”
陆羽和纪年二人同时回道,然后尴尬的看着对方,然后同时别过头。
“哎呦,啧啧。突然有些热啊。哈哈。”
一时间厅堂的气氛有些尴尬。
“陆羽,你和之前那个小哥很熟吗?”
“你说秦书?”
“对,知底吗?”
“还只是朋友。”
“干嘛要知底?不就是个世道之下的可怜人。”说完纪年摸着折木扶手咂嘴
“这个房间的每一个物件都粘着秦书那样人的鲜血。是吧,陆羽。”
陆羽点了点头。
“有些压抑。”
董大没有反驳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完还郑重其事的看着陆羽。
“先不说了,咱们先吃饭吧。”纪年插嘴道
“后堂在左手靠后第三个院子,你们自己去弄。”
“怎么,要人不成态度立马反转啦?你们活死人都这幅德行的吗?”
董大也不理会纪年,自顾自的走掉了。
“乞活军传闻是真的?”
“我父侯曾经说过,这些活死人要比九大柱国靠谱。”
“那要不要麻烦他们给泰安侯传信?”
“你想让我父侯快把我接走?”
“我是怕夫人担心你。”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说完便要去打陆羽,可能是看到纪年听见夫人二字时眼中的闪躲,陆羽完整的挨了这一下。
来到钱家的后院,董大借口有事先暂离了一会。
“你怎么知道董大是乞活军的?”
“我父候告诉我的啊,而且特别好认。”
“特别好认?”
“按道理说,这样一支军队,应该蛰伏下去才对。但是这些人偏偏又是一副没事找事的模样。所以在青阳也是独一门的。”
“那怎么认呢?”
“他们喜欢穿着汉衣,就是类似于女子的内衬一样的衣服,那种制式的服装大多数人是分不清的,而深闺的女孩子哪会看男子的内衬?”说完,纪年嘿嘿一笑。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暗语的?”
“不知道,就是觉得在哪里看到过。”
纪年咂咂嘴,算了,吃饱肚子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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