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满是鲜血的脸没了之前的惧怕,反倒是显得有些坦然,身为驭兽师,伴生兽死的悄无声息,自己就算不死今后也很大概率会大不如前,双兽皆死,眼前算得上真正的孤家寡人了,若是死了或许更好。
孙州被半截蟒身压得不能动弹,胸腔的气只出不进,破嗓子像是个老风箱,呼哧呼哧的。西夏商行的人没几个能站着,倒地的也多数不敢出声,也可能根本出不了声。树木被翻了一片,星光也就越发的明亮,配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场面有些好看。
“那几人想杀我,所以我杀了他们。我不嗜杀,所以这一下算扯平了。”
就像是春风吹红了桃花,星光下的人开始有了动静。只是这动静有些胆怯,就像是藏在洞里的老鼠,悉悉索索。
“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不怕他们报复你!?”
吴大师的手早就被解开,正一脸严肃的望着陆羽。陆羽摇摇头,嘴巴抿起然后又摇了摇头。吴大师一声叹息
“也罢。老夫受人之托所得,就拿来偿还小兄弟的救命之情吧。”说完,将一个兽皮袋子扔了过来。
接在手里的袋子有些沉,陆羽没有钱的概念,所以也没想过打开看看,就随手放在腰间,然后示意还能动的人救助一下同伴,便转身走开了。
“等一下,这位小兄弟,等一下。刚才是我鲁莽了,在下崇义商行刘胜,这次多亏小兄弟仗义出手,保全此次商运。如不嫌弃可随在下一行前往齐水城,行主必有重谢。”
陆羽点点头,转身就像树林里走去,不一会就背了一个人出来,而纪年就安静的走在陆羽身后,不急不慢,就像是哪家的公子出游一般。
西夏商行的人看着纪年不耐烦地催赶陆羽,动作下意识慢了半拍。生怕纪年不满刚才陆羽的决定,立下杀手,却发现纪年压根没看向自己,又匆匆忙忙的开始救助。
“你们不是跟着很开心吗?”
这是纪年正式见面的第一句,听刘胜冷汗直冒,连忙告罪。纪年挥挥手,对着端着架子的吴大师说了句,
“你画的符咒可真难看!”
说完,就钻进了一家早已腾空的马车。留着干瞪眼的吴大师空张着嘴。
“可算是解气了?”
“没,如果不是你之前摘下罩袍,我还准备给他们两下!”
“算了,毕竟帮过我们。”
“想想就来气。”
“别气了,他怎么样了?”
“胳膊中了一箭,还好骨头只是断了,但至少半个月动不了。”
“很重?”
“箭矢贴着骨头撕开了半个胳膊,另外还有碧鳞蟒的毒,虚弱成这样都没吭一声,这家伙跟你一样,是个怪物。”
陆羽赶忙拿出之前要来的解毒药帮奴隶服下,有些担忧的看着半昏迷的少年。
“看起来你有些紧张?”
“那一箭,如果射中的是我”
“我很好奇,他为什么来告知我们蟒啸有毒?”
“可能是熏肉。”
“嗯?熏肉?”纪年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天我们抢了他避雨的山洞。”
“你们遇见了?”
“没,我看见他露在外面的衣服,就将剩下的熏肉留给他了。”
陆羽停顿了一下,
“从那天起我一直觉得他跟在我们身后,而每天我都会留下一点熏肉,但是前两天车队追上来了,我就再也没发现他。”
“知恩图报的人呐。”纪年幽幽的说到,转而看着陆羽
“又跟你一模一样!”
陆羽嘿嘿一笑,便不再理会纪年,专心的照顾起那个少年来。
以防万一,车队没有再休息,全力向齐水进发,陆羽几人的马车在倒数第二,后面紧跟着就是物资车,空着的马和驴子走在队伍的最后,这煞风景的夜行,引来了林中的一片嘶吼。
又是一天的疾行,齐水城就从地平线上冒了尖,那少年也终于醒了,陆羽却睡得不省人事,纪年递了个靠垫给他。
“你叫什么?”
那少年没有回答,连看都没有看纪年一眼。
“还挺硬气,我是纪年,他是陆羽。”说完,便不再理会那少年,好奇的看着慢慢完整的齐水城。
齐水是汉川郡郡城,曾经被叫做雪亮城,以前这里是雪国的领地,后来大齐占领了这里,又从这里打到了雪国境内,雪亮的名字便不再适合,到底是几国柱说的已经忘了,但是他说的那句话倒还清晰。
“既然已经属于我们大齐,那么再叫雪亮就不适合了,齐水吧。”
毕竟是边境,齐水的建筑风格既没有大齐的瑰丽和大气,也不见雪国的草率和简陋,相互交叉的建筑风格全部都凸显在实用耐用的特点上,厚重的城墙,厚重的楼体,连城外农耕的田垄都比别处厚实很多。
车轮的声响从凌乱变得清脆,陆羽几人便进了城。窗外的人声多了来,纪年好奇地探出头,正巧看到已经换乘枣红马刘胜正在和刚赶来看护的人低头交谈,而眼神正往自己所在的马车的瞟来,纪年没有退缩,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别处。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一声声招呼帮忙的吆喝声响起,有人便拉开了陆羽的车门,掀起布帘,那个借雨蓑的大哥一脸笑容说道
“小兄弟,到地方了。”
“稍等。”
“在下崇义商行行主,马学义,此行多亏为小兄弟仗义出手,这谢礼希望二人不要推辞。”
刚落座,一个富商打扮的人就端着一盘金银前来道谢,陆羽起身还了一礼,纪年倒是坐的坦然,马学义也不介意,哈哈一笑也坐了下来。
“真是年少有为,不知二位前来齐水有什么事?如果需要帮助,我崇义商行愿为效劳。”
“这个倒不必,我二人出来历练,假借他人之手,有违师命。再说我等此行并非齐水,稍作休整还要前往别处。马行主不必介怀”
“这,好吧,那二位今夜就在崇义商行住下,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可好?”
“如不是师命难违,我还真想在齐水多转转,请马行主见谅呐。”纪年主动站起身,对着马学义笑眯眯的说道,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遗憾的。
陆羽告罪一声,就跟着纪年出了门。
“行主对着二人有什么看法?”
“两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会不会是装出来的?毕竟吴大师说过,画符一道,这个少年绝对不在其之下。”
“就因为吴大师说了此话,年纪轻轻便以符道入门,哪有精力去学人情世故?”
“这不无可能。”
马学义摩擦着扶手,咂咂嘴。
“算了,他们应该不是为那件事来的,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那边说吴大师先过来,毕竟吴大师的符道造诣不在攻伐”
“等下,跟我到里面去说。”马行主突然打断对方,说完便起身进了里屋。
陆羽和纪年将行囊收拾好去寻那个逃奴少年,却被告知,那少年在二人和行主谈话的时候就已经先离开了。
伤的有多重陆羽和纪年是知道的,更让二人担忧的是他的身份,在人多眼杂的城市,没有谁家的奴隶可以单独出行,除非佩戴镣铐。而那个少年身上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一想到这些,陆羽和纪年立刻分开搜寻,多亏了齐水城的建筑风格,致使偌大的齐水城没有多少建筑,而这些建筑也没有多高大,可就这样,陆羽和纪年二人在这座城任是没有找到那个逃奴少年的一点蛛丝马迹。
眼看天就黑了,城防开始松懈,那个逃奴说不定会混出城外,混出还好,如果被发现,当场处决就是唯一的后果。
“急也不是办法,先吃点东西吧。”
陆羽点点头,随意找了一家面馆,和纪年坐了下来。
“按照他离开的模样,他只有出现在贫民区才不会被第一时间发现,可是齐水的贫民区我们找遍了,没有一个人见过他。官衙附近不可能,闹市不可能,富庶区”
“富庶区你就别想了,那里时时刻刻都有巡逻的城卫,这种模式哪个城市都这样,毕竟最怕死的就是那些人。”
“好像你家也在富庶区。”
“那不一样,我爹是城主没办法。”
“那,哪里会有奴隶出现,又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奴隶交易区?”
“奴隶交易区?你是不是傻?哪里有那个奴隶没带着镣铐?那里的奴隶主巴不得出现没有主人的奴隶,白捡一笔钱!”纪年一拍额头恨铁不成钢道
“那就没别的地方了。毕竟奴隶在哪里都太过显眼了。先吃饭吧。”
“等等!有个地方!跟我走!快!”纪年拉起陆羽就向外跑去,
陆羽则扭着头对着店小二喊道
“面给我们留着一会我们就回来!千万留着!”
七转八拐,纪年又问了不少人,才带着陆羽走到一个特殊的建筑前。
这个建筑和齐水城的大多数建筑不一样,不一样在于它占地极大,而且难得一见的有好几层,装潢的有些浮夸,像极了富庶区的模样,但进入这里的人偏偏不都全是有钱人。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声响,让这有点偏的街道时不时有人驻足观望。
“大爷进来玩啊!”
“大官人,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奴家可是想死你了!”
“死鬼,才来看人家,今晚可不许再走了哦。”
“呵呵呵呵呵呵呵。”
陆羽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出神,然后被纪年狠狠地踩了一脚!
“哼!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
陆羽吃痛正准备解释,却看见纪年正细细的盯着一个巷口。陆羽看了一眼,发现那个逃奴少年正呆呆的看着围栏上浓妆艳抹的女子发呆。陆羽长出了一口气。
莫非这就是,少年,风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