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天上不知从那里飘来一片乌,阴沉沉的,让空气都变得有些潮湿和忧郁。然后神栖山上几个低沉的雷鸣传来,雨水就这么下起来了。
蓝心湖东面的湖畔边上,有几间石头垒成茅草盖顶的房子,其中最南面最大的一间,就属于阿莉娅一家。
哗啦啦的雨水,将这几间小房子全部笼罩了起来。此时阿莉娅正站在屋檐下,往南努力地眺望不远处寨墙大门的方向,似乎想看透雨帘,望清那边的情形。
今天已经是父亲格罗汉姆出征的第十三天。原本预计最多只需九天就能有结果的战斗,现在不知为何整整晚了四日,都还没见有任何消息传回。
沉闷的雨声让阿莉娅心中的担忧又重了几分。她头发上那双尖长的黄色绒毛耳朵,此刻也有点微微卷起,正好契合了她现在的低落心情。
阿莉娅今年十六岁,但她的身高却快要接近六尺,这生长速度都快赶上男孩子了。这导致阿莉娅如今的个头,比部落里其他同龄女孩都要高不少。
所以现在只要她踮起脚,头顶耳朵就能碰到屋檐垂下的茅草。
这双兽耳的中间,是阿莉娅一头暗黄色的波浪长发,长发自然垂到两肩,衬托着阿莉娅精致的脸庞。
见过阿莉娅的人都说,她是蓝心湖部落近年来,最漂亮的女孩子。以前这头衔属于她母亲,但母亲如今快四十岁,所以现在属于她。
当美貌无人可以比拟时,骄傲的阿莉娅,反而对别人夸赞自己美丽的话语,越来越感到不以为然。
现今让她更感兴趣的,是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让自己更骄傲地活着,强大到能保护家人不受伤害的那种强大。
因此从小到大,那个拥有雄狮级战技,且身为蓝心湖部落战斗祭司的父亲,就逐渐变成阿莉娅崇拜和敬仰的对象。
强大父亲的形象,从行为到习惯上都在影响着阿莉娅,以至于经过十六年的成长,阿莉娅现在,已经变成了不同于其他女孩那样娇弱无力的形象,反而渐渐有了一种女战士一般的英武矫健模样。
阿莉娅身材高挑身姿挺拔,她站立不动,眺望寨门的方向。她希望能看到父亲和其他战士们归来的身影。
为此阿莉娅还特意穿上了深褐色的右衽兽皮长裙,这是她最好看的衣服了。裙子连体短袖,腰上还绑有一圈黄色束腰带。
裙摆不算太长,只到膝盖上一点。而领口和裙子下摆都有白色的毛皮镶边,这镶边是阿莉娅自己缝制的,因为镶边可以显得衣服更加好看。
此时阿莉娅穿上它,不仅突显了自己凹凸有致的体型,还让她的模样显得特别精神和美丽。
衣服的形制,据说是三十年前族中长辈们觐见紫芒神时,从紫芒神身上穿的衣服模仿来的。还听长辈们说,神穿的那件衣服,比他们见过的所有衣服,都要好看无数倍。
阿莉娅多希望这位高贵的神,此刻就能出现在她面前,把她父亲带回家……
重重雨帘里,南边寨门仍然不见有丝毫动静,这让等待的阿莉娅愈发地感到失落。滂沱雨水飞溅出水滴,溅到阿莉娅身上这件难得穿上一次的裙子,她却全然不知。
不久后,几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在雨中从北边走来,而后转东往部落议事屋的方向走去。阿莉娅听见脚步声,转头向左扫了这几个狼狈的人一眼。
这是部落里的祭祀,肯定是刚从神栖山上下来的。看他们情绪不高的样子,想必这次上山,又是一无所获。阿莉娅心想。
神栖山上的几座山头,已经被迷雾笼罩三十年了。这三十年里,蓝心湖部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组织一队祭祀,上山进到迷雾里,去寻找紫芒神的踪迹。
然而每一次满心期待的探索,最后都变成空手而归。整整三十年,蓝心湖部落都没有在山上,发现任何一丝神遗留下的痕迹,除了那终年不散的迷雾。
也许神早就放弃了蓝心湖兽耳人部落。阿莉娅一想到这,不由得撇了撇嘴。随后她赶紧摇摇头,驱散掉脑海里这些亵渎的想法。
阿莉娅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又站直身子,决定继续等待。
因为临出征前,父亲对她说过,一定要等他回来。
他还说过,等打完这场战,他就决定专心探索神迹,和一家人在部落里安稳生活,不再做四处征战的战斗祭祀。
阿莉娅还记得,那天父亲领着她,然后骄傲地将他自己的这个漂亮女儿,介绍给他所有的战友认识。那天信心满满的父亲,认为战斗最多九天就能结束……
一片雨水嘈杂声中,偶尔还伴随几个闷雷响。
当……
阿莉娅黄色绒毛的尖长兽耳微微一动,似乎捕捉到了雨声里,一丝其他的声音。好像是寨门方向传来的,阿莉娅的耳朵不由地朝那个方向竖立了起来。
当当当当……
那声音更大了,而且逐渐变得急促。
阿莉娅心中猛地一震,她立即抬眼往寨门高处望去。因为这声音是寨门瞭望塔上,值守战士发现异常情况时,才会拉响的示警钟声。
阿莉娅家门前,是一条通往寨门的径直道路,道路两边有很多石头房子。此时那些房子,已经开始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然后冲到大雨中,着急地向寨门跑过去了。
”阿莉娅。”母亲棕耳莫娜微微颤动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阿莉娅的眼神染上了些迷茫,她木讷地转头看向身后人,声音含着些许无力:“母亲,那是……?”
莫娜看来也听到了钟声,她的面容已经变得煞白,而且双手紧紧交叉握在胸口前,应该是努力地想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一点。
可她还是掩盖不了心中的紧张,双手有些控制不住,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阿莉娅看着母亲双眼,而母亲也在看着她。母女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竟然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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