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夏日,按理来说蛙鸣虫叫应该不绝。
可是,四周过于安静了。安静得听不见一点声音。
我有点害怕,觉得此刻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叔,你有没有觉得静了。」
大叔挥挥手:「瓜娃子,小说看多了吧,你以为现实跟小说里写的一样啊,没虫子叫是因为这阴气重,冷的慌。啷个脑壳不好使的臭虫在这挨冻?」
大叔的话像一剂强心剂打在我心头,我也没那么害怕了,跟在大叔背后继续走着。
大叔突然停了下来,我一不留神撞了上去,两个人翻倒在田地里。
「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瓜娃子,眼皮子打闪闪了嘛,这都能撞上你屋老子。」大叔朝我骂道。
我也摔了个七荤八素,身上粘满了泥巴。
「瓜娃子,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静了。」我还是认为这里安静的不同寻常。
我幻想着大叔说「对,静了,安静的有些奇怪。」
可是现实却很骨感,大叔一个巴掌就甩在我头上:「你屋老子说了,安静是冷的慌,喊你瓜娃子你脑壳咋啷个瓜。你看看啷个屋。」
大叔说着手上的灯光照向了远处的孤坟:「咱们走了啷个久,这屋还离咱啷个远。」
走了有五六分钟了,按常理来说最起码走了一半多的距离,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刚走了没几步似的。
大叔示意我转过身去,我看见我们的摩托车离我们有五六分钟的距离。
「这……」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也就是说,现在看起来,我们走的这段距离最起码延长了一半多。
「鬼打墙。」我惊呼起来,一定是鬼打墙让我们在原地转,看似走了五六分钟了,其实一直在原地踏步。
「让你少看点小说多读点书,说你瓜娃子你还真的瓜,啷个鬼打墙能把这路延长的。」大叔毫不客气的又一巴掌摔在我头上「要是鬼打墙走了啷个久你屋老子我能看不出来?咱这是被鬼遮眼了。」
「啥,啥是鬼遮眼?」我向大叔问去。
大叔没有理我手上开始掐了起来,嘴里也不停的叨念着什么。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大叔伸出手在我眼前拂开。
我发现,周围的景色都变了,孤坟就在眼前不远处。
「卧槽,叔你也喊这个啊。我看小说里燕赤霞喊这个能打出。叔你会不会教教我呗。」刚说完我又后悔了,大叔二话不说又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瓜娃子,让你少看点小说,你非不听,现实能跟小说一样吗。还啷个呢,你屋老子的连环掌要不要试试。你屋老子的这句话完全就是装逼的,有没有不影响我滴发挥。」
感情这就是一个背景音乐,还是要自己放的那种啊。我朝大叔白了两眼,大叔也没有当回事。
「妈卖批,赶紧走,敢迷你屋老子的眼,看老子不把你屋掏了。」大叔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到裆里,捣鼓了一下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黄符塞到我手里。
「这是老子保命的东西,瓜娃子你给老子好好拿着,没用掉要还老子的。」
黄符拿在手上,隔着老远的距离我感觉都能闻到黄符上传来的阵阵飘香,与思想做了好久的斗争我还是把它收了起来,毕竟命最重要了。
大叔继续在前面走着,我跟上没走几步,大叔突然叫了起来。
「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跑。」
听到跑的时候,我没有迟疑,马上转过身跑了起来。
没有跑出几步,我停了下来。我的正前方站着的就是之前在我背上吹气的那个鬼。
我站着的腿由于过度害怕紧绷着,忍不住的发抖。
大叔一把将我拉到背后:「瓜娃子,老子拖住这龟儿子,你去给她屋前那碑倒过来插那。」说完大叔把我一推,冲上去和女鬼打斗起来。
我被眼前这些吓傻了,一个小时之前,我还是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现代好青年,这一个小时的经历完全颠覆了我十八年的认知。
我知道,大叔此时在拼命给我拖延时间,如果我不有所行动的话,我们两个估计都得交代在这里。我咬咬牙马上朝孤坟飞奔去。
「焕清,别过去,那边危险,我是你爸。」我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正要转头过去看看声音的来源,大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瓜娃子,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莫转头,搞块掏这龟儿子屋撒。」
我没有再理会身后的声音,一口气跑到了碑前。
碑上的相片在这惨白的月光下竟然诡异的笑了起来。
俗话说人怕哭,鬼怕笑。这回我是真的体验到了。
你试想一下,一个人在荒郊野岭的,突然一张遗照对你笑了起来,你会怎么觉得?反正我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怕个卵子,瓜娃子干她。」身后大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不能再拖了,大叔那边一直跟女鬼拖着,万一什么时候大叔斗不过了,那我们俩不得交代了。
想着我的大好青春,我飞起一脚就给这碑踹倒在地上。
我赶紧去抬倒在一旁的墓碑,想给它倒着插回去。可是无论我怎么抬,这碑仿佛有千斤重,丝毫不肯挪动一分。
而那张遗照竟然从墓碑上爬了下来,顺着我的手臂缓缓向上爬着。遗照上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你来陪我了。」
我那里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连忙伸手撕扯着那张遗照,想把它从胳膊上撕下来。
夏天的天气太热,我穿的是短袖,遗照贴着我的胳膊,我一撕,胳膊上传来揪心的疼。遗照还好好的贴在我的胳膊上。
「瓜娃子,先别管那死人照,那龟儿子爬到你脸上前给她屋头那碑倒过来撒,不然瓜娃子你就死球咯,你爹老子都救不了你。」
看着一步步向我爬上来的遗照,我一狠心放开了手,转向抬碑。
遗照似乎是感觉到我卸下了力,加速向我的脸爬了上来。
我使劲一台,碑竟然给我抬起来了一些。我顿时明白了,刚才抬不动是因为遗照压着墓碑,不让我抬,现在遗照爬到了我的胳膊上,阻力自然而然的就消失了。
也许是看到我抬动了墓碑,胳膊上的遗照动作也迅速起来。
人在绝境的时候潜力是无穷的,在遗照爬到我脖子上的时候,终于,我将墓碑倒立了过来。
与此同时,脖子上的遗照仿佛也失去了生机一般,再也不前进一分。
我呼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我转过身去看看大叔怎么样了,没想到,竟然,大叔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田陇上抽着烟。
看到我转向他,大叔把手上的烟在石头上捻熄,朝我走了过来。
这时我算是看明白了,感情这大叔是个高人,完全有吊打这女鬼的实力,可是他为什么不愿意出手呢?如果是不愿意帮我,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解决后患呢。
既然没有想清楚,我也不愿意纠结下去,我跟这个大叔非亲非故的,如果是单纯的拉个客完全没必要把自己也搭上,愿不愿意救我都是人家自己的事情,我能够活下来已经很感谢这个大叔了。
大叔走到我面前:「瓜娃子能起来不,起开,看看你爹老子教训教训这龟儿子。」
我爬了起来走到一边,大叔一边掐着手印一边念道:「碑头朝天,灵魂升天;碑头朝地,打入地狱。」
刚说完,大叔便伸手解开裤腰带:「龟儿子,让你尝尝你爹老子滴童子尿。」
话音刚落,水柱便冲向了墓碑,一束一束的沿着墓碑流入地下。
大叔尿完过来拍拍我的背,好像在安慰受到惊吓的我。
我扭头一问:「你是不是尿手上了擦我身上?」
大叔也没想到我会问他这个,一愣神顺口说道:「也没尿到手上,就滴到了一些。」
说完他好像发现说错了话,马上绕过我身边,朝摩托车的方向跑回去。
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人家刚救了我,绝对不是我考虑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战斗力我忍气吞声。看着大叔的方向,我也追了过去。
过了一会,我们跑回了马路上。
等大叔叫的车来的图中,我就靠在摩托车旁边问大叔为什么之前一看到这就说跑?
大叔抽了口烟,说了起来。
「这块地被称为「死绝地」。本来是一块极凶之地,葬于此处之人子孙后代无一安宁,最终必定全部暴毙身亡。鬼魂不入轮回,子孙全被害死,你说这鬼的怨气重不重。」
大叔顿了顿,抽了口烟继续说道。
「而且,必须是活人下葬。葬在风水眼上,源源不断的送着自己子孙的福气,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何况鬼呢。将她坟头倒立,压住她的魂,不让她再来为祸,也算是减轻她的孽债。」
大叔出奇的用普通话跟我讲,又抽了口烟,半晌没有说话。
我又问大叔:「那她对我们下手是怎么回事?」
大叔没有回答,倒是问反问我一句:「你全名是叫「吴焕清」吧。」
我突然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刚才我听见女鬼喊你「焕清」,如果你姓吴,这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
大叔没等我询问,继续说道:「这里,之前就叫做「吴家村」。你的先人就是这个村子里出来的。那女鬼就是个引,为了全村人的福气,牺牲一户人家算什么,只要全村人有好福气就是值得的。」
我心里十分震惊:「怎么可以用活人为引。」
「这就是人性。十个人欺负一个人的时候叫欺凌,一群人欺负一个人的时候就叫做正义。」
大叔没有再说话。
我想了一会,拿起手电筒又朝着孤坟走去。
既然是我先人酿成的错,那么理因由我来还。
我到坟前,将倒着的碑又立了回来。女鬼的身影出现在碑后。
她没有动,依旧是惨白的脸,滴出血的眼角映入我的眼。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退后了三步,朝着墓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我脖子上的遗照也掉了下来,化成了灰烬消散在空气中。
她笑了,脸上有梨涡。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叔也到了我身后。
「如果她现在入轮回也还有机会。」
当时我没有听懂这话里的意思,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就算我死,也会让她进入轮回。
月色很淡,我和大叔都坐在路上,两个人,一根烟,一辆摩托车,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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