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镇的中心有一口古井,不论天干地旱,千万年间都不曾枯竭,也是镇上的人唯一的取水地。
吃喝不靠天,一口古井平平安安得孕育了古井镇代代人。
至于古井镇的由来,谁也说不清楚,有人说,这口古井下面连接着龙宫,是那些龙子龙孙进出的通道,所以大旱之年也不曾枯竭。
有人反驳道,那为什么不叫龙井镇而叫这么庸俗的古井镇呢。
也有人说古井镇下面是地狱的入口,那下面住着一个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不过立刻就有人反驳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天天喝得就是那些恶魔的尿咯,有人脸色大变,对那人全家施以问候。
杠精总会有的,就算你说什么,他都能给你在鸡蛋中挑出骨头,并带着让你恶心的话语。
这些道听途说的对话每天都会继续,但是对于初来乍到的林洛依来说,却是十分新鲜的事情,她就这样坐在井边听着镇上的人们说着古井镇的传说故事。
“故事好听吗?”出来找林洛依吃饭的陆亭在她身后问道。
林洛依转头看着陆亭,眼睛眨巴眨巴的说道:“说好听,感觉也就那样吧,好像和每个地方的传说故事都大相庭径,故事里不是神仙,就是妖魔鬼怪的。”
“这么说,你去过很多地方咯?”
“也不算多吧。”林洛依扳着手指算道:“去过的城镇有六十五个,乡村就太多了,也记不得。”
陆亭吃惊道:“你才多大啊,就去过这么多地方?”
林洛依道:“女人的年龄是个秘密,你这么问很不礼貌哦。”
“那不妨让我猜上一猜。”
“那你猜吧,只有一次机会,不过,猜对了也没奖励。”
“看姑娘碧玉年华,该是二九待字吧。”
林洛依耸耸肩,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起身拍拍白净的梅花裙摆道:“我饿了,今天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丝瓜瘦肉羹。”
“大早上吃这个不腻吗?”
“不啊,我有这个。”林洛依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从中拿出一个青梅干丢入嘴中,酸啾啾,甜丝丝,在口腔内激烈的碰撞,连带着她的表情也随着变化,抿嘴、微笑、呲牙间,那深深酒窝也随之绽放,让陆亭沉迷其中,这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活泼乱跳的人。
幸福来得便是那么突然,让人始料未及,也让人欲罢不能,陆亭嘴中低声喃喃道:“这一次,我们一起魂飞魄散,一同万古吧。”
“什么万古?”刚又吃入一个青梅干,正酸的龇牙的林洛依含糊不清的问道。
“啊,没什么,我说,你的青梅干好吃吗?”
林洛依看看陆亭,又看看手中的青梅干,有些不舍的将油纸包递给陆亭,并再三说道:“看在你让我白吃白住,还给我买青梅干的份上,给你一颗吧,只能拿一颗啊。”
恍惚间,陆亭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捏了林洛依的鼻尖,“知道啦,小气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变啊,还是那么小气,还是那么喜欢吃青梅干。”
陆亭将一粒青梅干丢入嘴里细细的嚼着,酸在嘴中,甜在心里,但是脚下却越走越快,刚刚那下意识的动作后,陆亭就心中大叫不妙,现在不是以前,对林洛依来说,两人还是陌生人,如此亲昵的动作,肯定会让她大发雷霆的。
这不,后面已经响起一个女侠的尖叫声,“是英雄就别跑!”
不跑才是傻子呢,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风紧,扯呼!
英雄?救黎明于水火,是为英;解百姓于倒悬,是为雄,腹纳九州之阔,胸藏四海之量,此为英雄也。
我,陆亭,乃真英雄也,真英雄才不与娘们争雌雄呢。
夜,来得很快,曾经,自己度日如年,如今,只希望这时间慢些,再慢些。
深夏的夜,蚊虫总比繁星多,嗡嗡嗡惹人心烦,临睡前,陆亭准备了一个特制的香囊送到林洛依女侠的房中,见她余怒未消,也不好继续打扰,只轻轻的说了一句,“早些歇息,明天见。”
“哼!”这是林洛依给予陆亭的答复,这还是看在陆亭又带了一包青梅干的前提下。
陆亭识趣的关上门,临走时却用毛笔在房门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见一切妥当后,陆亭才走下楼去。
今晚又十五,月圆之时。
古井镇的百姓们已经入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让他们养成了好的习惯,也许这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你看那大一点的城镇,哪个晚上不是灯红酒绿的,这千百人的小镇毕竟还是太落后了,连一个像样的娱乐场所也没有。
曾经这里也来过几个大戏院的老板,可惜,也不知是不是这古井镇与戏院这些娱乐场所八字不合,一到晚上,就会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没有一个戏院能撑过半个月的,便落荒而逃,连细软和衣物都没收拾干净过。
你说,人家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从没遇见过戏院所说的那些事,这是不是八字不合,也有人道听途说,他们做的那皮肉生意,弄得别人家妻离子散,损了阴德,那戏院老板生了好几个儿子都没py,当即醒悟,关了戏院门,遣散那些个被自己逼迫而来的穷苦女子,这才生了一个带着py的儿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么多老板都是因为生儿子没py而跑路,也是够诡异的。
不过这和爱八卦的古井镇百姓没多大的关联,而且他们还因为那几个戏院,得了不少的不义之财和漂亮的首饰衣物。
男人们用不义之财去往更远的大城镇花天酒地,女人们则打扮的花枝招展,那胭脂水粉像不要钱的一样往脸上抹,廉价首饰则是按斤往身上带,那年月,谁家娘们不带个两斤首饰,抹二两水粉,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久而久之,一传十十传百,古井镇就再也没来过一个搞夜晚娱乐得城里玩意,那些曾经得到过的不义之财和衣服首饰也早已挥霍一空,留下的只是在茶余饭后谈着自己潇洒过或者婀娜多姿的谈资罢了。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月光洒在地面,阴冷而苍白,除了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外,便是能嘈杂一天的蝉鸣与蛙声,只是古井镇的月圆夜,总是给人一种瘆得慌得的感觉。
一阵响动,正站在外面看着星空的罗老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对着屋内的陆亭说道:“那癞皮狗又来了,该开门迎客咯。”罗老头仰头将手中的茶水喝个干净后,转身进屋,将一条抹布挂在肩头,又重新站在门口,双手下垂,翘首以盼的看着月光下苍白的街道,似乎在等着客人上门。
狗刨洞,子时到,可这个时辰又怎么会有人来吃饭喝酒呢。
陆亭走到大堂的房门处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系着红绳的黄铜铃铛,铃铛上雕有一个持剑而立的人像,正是三界行走真君的法相。
陆亭将那铃铛系在门梁上后,转头看向发出声响的位置。
陆亭顺着那声响动,看向墙角,果真是一条癞皮狗,这狗耳薄且下垂,头长而窄,身长如弓,可惜黑色的皮毛上有好几处不规则的猩红皮癣,甚是难看。
陆亭一脸厌恶地看着它的动作,它正在挖着墙角的一处,着急而卖力,那正是陆亭堵住的狗洞,而自己每次去长生库,都十分警惕这只癞皮狗,要说也这癞皮狗也的确有几分灵性,知道那里藏有好东西,每次月圆夜都要孜孜不倦的跑来刨洞,可惜,每次抛开一分,陆亭就堵上一分,一来一往,一人一狗也算乐在其中。
此刻,癞皮狗正挖得起劲之时,突然察觉到远处传来一丝不善的眼光,身躯顿时一僵。
你这狗,深更半夜还来扰人清静,“滚滚滚,就算你刨开那洞,也没后门给你钻。”陆亭捡起脚下的碎石砸了过去。
‘呜呜。’那癞皮狗低呜的叫着,没有逃跑,只是夹着尾巴乞求的望着陆亭,十分可怜。
“滚滚滚,再不滚,老子宰了你,一会给那些妖精怪诞们炖了吃掉。”面对陆亭的威胁,癞皮狗不敢在低呜,只是曲下前脚伏在地上,似下跪一般。
陆亭摇摇头,也不知道当初随意下的决定是不是有些轻浮,‘你若刨开那狗洞,我便给你一场机缘,’陆亭本事不大,却十分自大,但是他的确有这个能力来自大。
癞皮狗是条黑色短毛的细犬,头如梭,腰如弓,尾似箭,四个蹄子一盘蒜,虽然满身疥癣,但却是是条好狗,陆亭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不是因为它通灵性,而是这狗穿梭于阴阳,隐于阴阳之中,它能见凡人,而凡人却不能见它,陆亭总觉得它是从那下面跑出来的,但是下面之物,大多没有实体,于人间更不能长存,而这狗一见就是三年,如此不知起源的狗,能不是条好狗吗。
陆亭的内心多少有些松动,不是因为它的灵性,而是因为它能不远万里跑到小酒馆门口,像虔诚的教徒一般在小酒馆门口跪地伏拜三年,撵不走,打不跑,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不是陆亭不愿意帮它,而是自己信奉的从来就是利益优先,这狗屁世道,你若没有拿得出的利益来,谁又能帮你,就如自己这小酒馆,不过是欠了酒坊十几两银子罢了,那黑心老板就不愿意再为自己赊酒了。
而这癞皮狗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利益吗?至少自己现在还看不到。
“执念啊,执念。”陆亭无头无脑的冒出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说癞皮狗的孜孜不倦呢,还是说自己的脑袋转不过来弯。
陆亭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癞皮狗身上的疥癣,叹息道:“也许你我真的有缘,只是缘分未到。”
癞皮狗听着陆亭这么一说,似乎也在思考,片刻后又开始刨着那狗洞,寻找陆亭口中的机缘。
陆亭满脸无奈,却出奇的任由它刨着那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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