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回到上层的时候,老堂靠着墙蹲在门口,见到飘摇嘴角扯出一丝笑,“可是还有其他安排?”
见到他一筹莫展的样子,飘摇内心愧疚又多了几分。“小北现在怎样了?”
“玉···掌柜的方才出来说平静了许多,已经不碍事了。”虽然话是这么说,飘摇却从他的脸上读不出一点的平静。
“能不能请掌柜的出来一下?”
“自然。”老堂轻轻扣了扣门扉,两下。房门拉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只眼的宽度,看上去较比平时通红些许。“老堂?仙人?”
老堂勾了勾手。四宫玉点点头,这才拉宽门缝从里面慢慢挤了出来。然后推着老堂往前走了走。飘摇自然也跟着往前几步。“仙人有什么要需求的尽管安排下去就是,不必再来询问妾身的。”
飘摇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复的好,在沉默了几息后才说道正事,“小北现在情况如何?”
“小北已经安稳下来了,仙人无需多虑。”四宫玉恭敬答道。
“安静?怕不是哭累睡去了吧。”听到此话,老堂眼神落在了四宫玉身上。然后从对方的沉默中得知了答案。见此飘摇则是重重叹了口气。“我不是什么大夫,看病的资历浅薄。但是我这混乱灵根的做法其实只是个不太一样的医者。所谓医者父母心,还请掌柜的能把小北的情况如实说明,以免发生来不及处理的意外问题。”
四宫玉向飘摇再三谢过并保证会把真实情况说明,随后便匆匆回了屋子。然后老堂迟迟没有移步,似乎有话要说。
“房顶能上去吗?”
冷不伶仃的冒出这么一句话,老堂一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仙人随小人来。”顺着高层的走廊尽头的窗户跳出去,踩着瓦片上的积雪绕一个回旋就能上到客栈的屋顶。此时将近晌午,太阳高照,屋顶能晒到太阳也是暖洋洋的。飘摇并不避讳,首先坐到了屋脊顶上,然后伸手拍了拍旁边。
“仙人坐就好。”
看着毕恭毕敬的老堂,飘摇差点笑出来,都坐在这地方了还谦让,但还是忍住了,“不是有事要问吗?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怎么能说的出实话?”
“仙人言之有理。”随机离飘摇一人的地方坐下,然后又憋住了。这让飘摇哭笑不得。两个人的对话总得有个开头的吧,这个话痨角色得他来扮演了。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为小北做到如此程度?还是我另有目的才做到如此?”
老堂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躬身道:“仙人明察秋毫。”
见此,飘摇一时间有些头大,他不喜欢被人莫名其妙的恭维,“不知道你们曾今见到的仙人们是什么样子的,也许这样他们会觉得很舒服,但是在我这里只能感觉到别扭,还请下能否正常?”
老堂抬头,眼前这个‘仙人’表面尚还年轻,尚未加冠,一袭蓝色衣衫,就像在凡间行走的书生模样,眉宇间和下面的笔杆子有几分神似,但是比他多了几分豪气。只是坐在那里,像个邻家小友,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个修士护卫。“那,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自然。”
得到肯定的老堂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坐下开口说道:“请问仙人为何对小北如此上心?”
“那我反问你,你为何对一个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女孩如此爱护?”飘摇笑道。
“因为她是掌柜的妹妹。”
“哦?还有呢?”
“小北是我们的家人。”
“如此啊。”飘摇点点头,再看几眼,“我想听一个故事。”
“仙人何意?”老堂有些懵,什么跟什么啊?
“我想从一个被叫做老堂的跑堂的人口中,听到一个关于意平旅栈掌柜的故事。”
“原来如此,”老堂笑道,“那仙人可莫要怪罪嘴杂。”
随后飘摇从老堂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意平客栈出现在这青华镇其实只有十年而已。
十一年前,一个寡妇从远都迁到此处,来的时候只有一马一包袱还有一个尚还幼小的小孩,在这里安顿了下来,这在当时是一件稀罕事,街头邻里议论纷纷,但善良的人们还是接纳了这个远道而来的‘邻居。’
那时的青华镇还不算太平,偶尔会有些个飞贼,四下被官府通缉。其中有个飞贼说来也有些不同,一直以来只偷少许钱财,也偷些食物,三两天才会听闻偷一户人家这样,大家见得知道是个可怜人也没有多在意,大都是在嘴上说些咒人的话,至于报官都是一些书生还有几个铁公鸡。虽说有通缉令,但悬赏额还不如一个脚夫两三天的收入。
直到某天···
明月皎皎的夜晚似乎不是适合盗窃,而一个有些奇怪的飞贼摸入了那个近来传的沸沸扬扬的富家寡妇家中,打算一如既往拿一些就走。在昏暗的屋里,借着透过糊窗宣纸的隐约月光,那不知名的来客见到的是一张憔悴的面容,几缕微卷的青丝从额前垂落,它的主人侧首倚靠着床头沉沉入睡,怀里是酣睡的一个小孩儿。桌上摆放着绣了一半的白鹤。她放着财物的包裹则藏在她的身后,但是那么大的一个包袱又怎能藏得住?飞贼慢慢地靠近了。
再然后,自那一夜之后,青华镇的少了个“小”飞贼。有人说,那飞贼被官府抓住了;有人说,那飞贼去其他地方了;也有说,那飞贼身死不知何处。总之,那飞贼再不见了踪影,而镇上却是多了一个脚夫,手脚利索,办事牢靠,常常去那些鳏寡孤独家中帮忙,一来二去和乡里乡亲熟识起来,被大家接纳。
“那个飞贼那一夜什么也没有偷到,反而自己被偷了东西。”老堂说道此处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看身下,又抬起来望着无边天际,“一眼误了终身。”
“后悔吗?那个飞贼?”
“那个飞贼?仙人说笑了,说不定那个飞贼早就曝尸荒野了吧。”老堂自嘲般笑了笑,静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如果我是那个飞贼,肯定不会觉得后悔吧。”
“还有呢?飞贼的故事应该没了后续?”飘摇似笑非笑道。
“仙人,这可不对啊,我已经讲了一段了,您还没有解答我的疑惑呢。”老堂一时也放开了心思。与飘摇熟络了几分。
“那是不是我说了,我能听一段完整的故事?”
“只有已知的,还没有结局。”
“善。”飘摇点点头很直白的说道:“小北,她的姓氏其实不是四宫。”
老堂眉头一挑,“这个晓得,掌柜的的年龄虽然足够,但是却还未经过人事,听说掌柜曾有一房婚嫁,但那男人在掌柜还未过门的时候便客死他乡,掌柜的突然就成了寡妇,再之后她是为什么要背井离乡来这里,我就不清楚了。”
“如此,”飘摇大概知道为什么小北叫四宫拾了。“昨夜我在帮小北混乱灵根时,我的血液与小北的血液相性很高,整个过程中出乎意料的顺利。而四宫掌柜的血液我也取得一点,相性与小北反之。”
“您的意思是?”老堂心中有个的想法,有些不妙。
飘摇说道:“本来只是预定一个未来的出色弟子,不过碍于宗门自有规矩不得强行掳走,但又怕别的宗门会在之后捷足先登,所以我便混乱了她的灵根。一来随了你家掌柜的意,二来也为我的宗门留下了一个未来可期的弟子,此等好事,我又为什么拒绝呢?”
“那您刚才说小北和您的血液相性很高是?”老堂疑惑。
“对这个啊,这可就属于医师的范畴了,这个暂且不谈,不谈。”老堂见飘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便知道自己这方面估计再问不出多余的事情了,不过出于关心,又硬着头皮问道:“如果小北被您带回宗门,可有什么好处?”
“如果这个小北小天才迅速崛起,我可能会被列入长老候选人之一,就算不能,但宗门也会因为我带回了一个稀有灵根也会给些许好处的,我因此受益自然也会多加照顾小北,结果皆大欢喜。”
“原来如此。”老堂听起来觉得有几分道理,他是知道眼前这人是留下了一块玉牌的,今天本来打算去陆府询问一番的。眼前这仙人方才如此说道,一副天降横财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服人。
“再者,”飘摇又轻声说道,“也掌柜的是个善人。”
“掌柜的心善我这跑堂的自然知晓,不过您这话从何说起?”老堂对这个仙人的心思是真的猜不透了。“因为掌柜的收留了小北?”
“老堂啊,这青华镇里可有多少人?”飘摇突然问道。
“千户多半。”老堂说道:“这里最初叫出山村,只有十几户人,后来因为一个信客,将附近大山里的村子联系在一起,县里的官府遣人走动最后都迁移到了这里,大家伙为了感谢那个信客,就把他原来的村子的名字继承了过来,就有了青华镇,虽说是个镇子但也不算繁华地方,只是刚好天下同驰附近官路,所以也还算过得去。”
“千户半啊,”飘摇点点头,很不错的规模了,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这千户半是怎么来的吗?不是执笔记录在白纸上的数字,而是,一个、一个、一个、一个,这样累计。如果我这样说别说你们,恐怕十之八九可能会暗地里笑话我吧,但我要表达的是我珍爱尊重着每一个见到的生命,这既是我修道的方向。”
“包括十恶不赦?”老堂问道。
“包括。”
眼前的人神色坚毅,眼光灼灼,老堂没有办法不相信他的话。
然而飘摇又话锋一转,“虽然十恶不赦的人我也会尊重他们,但不代表我会原谅赦免,按律法该怎样还得怎样,不然着世间就要乱套了。”
“自然。”在老堂还想多问些什么时候,楼下街上传来一声传唤,“护卫!护卫呢!”探头看下去,是‘三小姐’和‘四小姐’赶早市回来了。
“你这护卫对这两位大小姐如此不上心,怕不是要驱你另寻新人吧。”老堂玩笑道。
“这大可放心,如若顾我这四位大小姐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话,我也就不会接这个单子了,你的故事不错,希望有机会听完。”话完,飘摇一个翻身从楼顶落了下去,见得他赶忙站在两位大小姐身前唯唯诺诺的低头道歉,然后将两位大小姐请进了客栈里。“真如你说的那般?”老堂自言自语,“恶人的生命都能得到尊重,那何况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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