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良驹,马蹄疾扬,踏起一波波飞尘,一日之间便至梁国京郊。
吁!邓剑洺向沈昭打了个停下的手势,二人勒住马,邓剑洺仰首望了望夜空中挂起的一轮皎洁弯月,道:“沈昭啊,天色已晚,人困马乏,想来今夜也到不了梁都了。我看呐,咱俩要不在这儿将就一夜,明日一早再启程,你看如何?”
沈昭点点头:“嗯,的确。我们昨日从兰翎城出发,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也不差这一时了。”说着,二人下马,把剑稳稳地插在地上做木桩,拴上马缰绳。
“那就就地扎营,我这里还有些口粮,够咱们凑合一顿的了。”说着,邓剑洺从马鞍上摘下一个鼓鼓的绢布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葱油烧饼,一小袋牛肉,一个巴掌大的酒囊,一块儿扔给沈昭。
“行啊,你小子不赖啊,出趟远门还能带这么多解馋的吃食。”沈昭利落地接住了,一边调侃,一边打开酒囊,闻了闻,立即陶醉其中,“嗯……香醇有味,今晚呀,有此佳酿为友,咱哥俩呀就算为舍生取义了,也不枉此生了。”
邓剑洺撇撇嘴,白了沈昭一眼,笑道:“这还没到梁都呢,别说些丧气话了!你舍生取义我可不管,这可是八十年陈酿,回到卫国,本公子定要到相府找你要酒钱!到那时,你可别赖账!多寻些柴草,还得喂马生火呢!”
“好好好,就算是欠谁的钱,本公子也不敢欠你邓大公子的呀!”
…
二人生火饮酒,谈天说地,颇有几番诗意,沈昭和邓剑洺借着酒劲儿分别吟诗舞剑,酣畅淋漓。
殊不知,不到百米外的草丛中刀光隐现,杀机四伏……
瘦高太监和沈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来到了宁心殿们前。
宁心殿,是卫国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
所谓宁心,取自宁神安心之意,为求皇帝一人,不受外扰,专心致志处理政务。
故而,宁心殿只是皇帝一人的独立办公场所。
虽已经立春,但冬日的凛冽还未完全褪去,仍留下一阵阵呼啸寒风,吹彻寰宇。
殿门口两旁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身披重甲的御林军包裹着,他们手持长戈,满脸的肃穆,远远凝视着前方徐徐赶来的沈仪与瘦高太监。
二人临至殿前,虽距离宁心殿还有两三丈之遥,但御林军已然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皱眉凝神,杀气升腾。
已然到了子时,卫律宫禁。沈仪注目远眺,本该伸手不见五指的殿宇内却灯火通明,人影浮动。
沈仪向前迈了几步,却被前排御林军冰冷的长戈给拦下了,双戈交叉抵近沈仪的胸口处。
“放肆,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是我大卫国的相国大人!还不赶快把兵器放下!”瘦高太监见状,赶紧小跑上前,指着御林军的鼻子啐骂道。
“没有圣上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宁心殿!”左边的持戈者冷冷地说道。
“这是相国沈仪,你们焉能如此无礼?”瘦高太监正色道。
御林军漠然答道:“我等只知圣上,不知相国。”
“沈相奉圣上口谕,前来此处用膳。”
“请公公出示明旨。”
……
瘦高太监几番辩解,御林军们仍旧无动于衷,丝毫不让步,只有沈仪一言不发,眼睁睁地盯着宁心殿内晃动的人影。
“你是新来的吧?你不知有相国,那你总知道咱家这个忙里忙外的司礼总管吧!”瘦高太监气得直翻楞眼,左手解下腰间挂着的一枚金牌,右手横起肘弯处的拂尘指着这个愣头青直打哆嗦。
“我等从不与宦官打交道。”
“你你你……”
瘦高太监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这几层御林军拿捏着娘娘腔破口大骂:“尔等一群莽夫粗汉,咱家定要奏明圣上治你们的罪!”
哐!瘦高太监狠狠地把金牌扔在地上。
“混账!吵什么吵?搅得寡人吃夜宵都吃不安稳!”
正在瘦高太监和御林军团僵持不下之时,里面传来了卫帝荀珵宗洪亮的责骂声,“高公公,快把沈相请进来,这美味佳肴马上就要凉了。”
“哼!这就是圣上的明旨!”
瘦高太监闻言回诺之后,脸上立即洋溢着一副洋洋得意。
咣!御林军们听到君命,面目表情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最多便是挂了一丝丝微不足道的沮丧。他们齐刷刷地收起了长戈,继续站在岗位职守待令。
沈仪弯下腰,将瘦高太监摔在地上的金牌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并用袖子擦了擦,上面赫然镌刻着几个大字:司礼监总管太监高进忠。
高公公看到堂堂的一国之相竟屈尊为自己捡东西,那脸上是说不尽的感动,伸出颤巍巍的双手准备去接。
哪料沈仪并没有将金牌递到高公公手中,而是又一次弯下腰替他仔仔细细地系在了腰间绸带上。
这可让高公公受宠若惊了,赶紧拱袖低首谢过:“小人何德何能,方受到沈相如此礼遇,当真是荣幸之至,感激涕零。若是今后有我可以效劳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我一定赴汤蹈……”
“客套的话就不要说了,我等应同为卫国为圣上分忧才是。”沈仪一抬手打断了高公公的奉迎之词,伸手朝向殿内,“还是快去见圣上吧!”
“好好好!”高公公点了点头,准备头前引路。
沈仪停住了脚步,侧脸朝一脸严肃的御林军狡黠一笑,捋了捋胡须,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不知是对他们的赞誉,还是暗示他们“来日方长”。
遂转头拍了拍高公公的胳膊,把走在前面的高公公吓得一愣神儿,沈仪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为他系在腰间的金牌,瞬间郑重:“此乃朝廷颁布,圣上钦定,怎可肆意弃之于地?金牌虽轻,却可抵万近之分量。”
高公公眉毛一弯,惭愧地注视了半刻挂在腰间的“万斤重物”,向沈仪躬身流泪稽首道:“沈相教诲,小人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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