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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乡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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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号,45号是这里吗?”一位带着厚厚眼镜的小伙子问道,在车厢里走动着,拉着重重的行李箱,背着大大的双肩包,手里还拎着一大包吃的东西。

    “45号是在这儿,叔叔,就是这儿!”一位小脸红嘟嘟的小女孩指着车窗旁边的铭牌喊道。

    “谢谢你呀,小朋友,”小伙子嗲着调儿对小女孩说。

    “你去哪儿呢?”小女孩旁边的中年妇女问道。

    “去江城上学?”小伙子回答道。

    “我们也是去江城,你在哪所学校上学呢?”中年妇女继续问道。

    “江城学院,刚刚录取的,”小伙子回答道。

    “没有人送你上学吗?大一新生应该有人来送啊,”中年妇女有点疑惑不解。

    “没人送我上学,就我自个儿,”小伙子很干脆地回答道。

    “那你爸妈呢?是不是在外地打工,赶不过来?再忙也该抽点时间吧,”中年妇女的话越来越多。

    “阿姨,”小伙子嘴里蹦出这两个字儿,又闭上了嘴巴,转过头,朝车窗外默默看了一会儿。

    车窗外,有蓝天白,还有悬在半空的太阳,下面是平坦的大地,远处有树木和村庄。

    “你想说什么?”中年妇女继续问道,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我爸爸早就过世了,”小伙子说道。

    “实在不好意思,那你妈妈呢?”中年妇女继续问。

    “我妈妈也离开家,十几年来再没有踏进我们家的门,”小伙子说着,眼角几滴泪水慢慢流下来。

    “可怜的孩子啊!”中年妇女感叹道。小女孩在座位上微微趴下来,看样子是困了。中年妇女把她抱了起来,轻轻说道,“宝宝睡吧。宝宝睡。”

    “大哥,麻烦你让一下吧,我把行李放上去,”小伙子对靠一位皮肤黝黑的男子说。这位男子脸方方的,脸上有些许的皱纹,右眼皮下面有一道伤疤,正扶着一把吉他。

    “好的,兄弟,”男子拿起吉他,站在一边。

    小伙子将双肩包放了下来,双手托起行李箱,放在上行李架上,接着将双肩包也放在上去。小伙子脸上满是汗水,靠着车窗坐了下来。

    列车缓缓地启动了,楼房、电线杆、街道慢慢地向后退去。

    小伙子看着窗外,不言不语,神色黯然,呆了一会儿。

    男子弹起了吉他,丁丁的乐声伴着“哐当哐当”的车轮声在车厢里此起彼伏。

    小伙子回头看了看身旁的这位吉他手。很多人的目光也聚焦到他身上。

    吉他手依然若无其事地弹奏着。

    丁丁的声音一遍遍响起。接着,吉他手开始唱起来,“列车带我去远方,朝着那夕阳,爬上了山岗。”

    吉他手唱完这几句,停了下来,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贴近地面,红通通的晚霞中,一个小山头正在靠近。山腰上有个小小的村庄。

    吉他手又唱起来,“列车离开了家乡,告别了爹娘,走过小村庄。我要去远方,去远方,追寻年少的梦想。”

    小伙子认认真真听着,不时地看吉他手几眼。

    吉他手又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小伙子说,“大哥,你的歌儿唱得真不错。”

    吉他手说,“从小就爱这个,瞎弹乱唱。”

    小伙子说,“大哥,谦虚了。敢问大哥尊姓大名?”

    吉他手说,“我叫大龙,也可以叫我阿龙。你呢?”

    小伙子说,“我叫晓光,同学也叫我阿光。”

    阿龙说,“咱们也是缘分呢。”

    晓光说,“缘分,缘分啊。阿龙哥,你一直在唱歌弹吉他吧?”

    阿龙说,“我一开始也就是个打工的。喜欢音乐,刚挣点钱就拿出来烧,买了这把吉他。”

    晓光说,“看起来阿龙哥真的很喜欢音乐。”

    阿龙说,“后来,就走上了这条路。”

    晓光说,“阿龙哥刚才是在写歌吧。”

    阿龙笑了一笑说,“是呢。剑不离手,曲不离口。一天不练就生锈啊。不好意思,打扰到各位了。”

    晓光说,“我也想为我的老奶奶写首歌,这些年她一个人把我养大太辛苦了。”

    阿龙说,“刚才听你说了。你真的很可怜呢。她老人家现在还好吧?”

    晓光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呜咽着说,“她一个多月前就走了。前一段时间,我们这儿发洪水。雨一连下了半个多月。水一直下不去,漫过了膝盖。我家的土屋子撑不住了。”

    阿龙说,“你是说她老人家出事了?”,将纸巾递了过去。

    晓光擦了擦眼泪说,“那天,雨终于不下了。我接到了班主任打到村里面的电话,说我被录取了。我高高兴兴回到家,告诉奶奶去县城去录取通知书,秋季就可以上大学了。奶奶一听说我考上了大学,笑得半天合不拢嘴。奶奶让我赶紧去学校领通知书,她在家里等我。”

    晓光突然停了下来。

    阿龙打量着他,把本质翻过一页,写上“老奶奶”这三个字儿。

    晓光接着说,“奶奶送我出了门,回到屋子里,坐在椅子上。狗儿一直围着她转来转去,呜呜地叫着。我回头看了看,奶奶喊道,‘快走吧,到县城远着呢。’我转身走了。”

    阿龙在纸上又写了两个字“和狗”,看了看晓光。

    晓光朝车窗外看了一下,拐过头来说,“等我回家的时候,房子倒了,奶奶埋在下面了。村里人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把奶奶扒出来。”

    阿龙听着,眼角里也有点点的泪光。他又翻过一页,写上几个汉字和两串数字,撕下来,递给了晓光说,“兄弟,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上面有我的手机号和qq号。在家靠自己,出门靠兄弟。阿光,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晓光接过纸条,看了看说,“谢谢阿龙哥,我长大了,应该自食其力了。大学不像初中高中,有充足的自由时间,我出去打打工,养活自己应该不成问题。”

    阿龙说,“还是要好好念书,别荒废了学业。咱们农村人考上大学本来就不容易。哥我也想好好上学的,想长大专门学学音乐。可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初中还没上一年就出去打工了。在社会上混不容易啊。经历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听了阿龙的话,晓光的心暖暖的。他没有兄弟姐妹。要是有个兄弟姐妹,或许会跟他一起来,到城里见见世面,看看大学的样子。

    阿龙一会儿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会儿拨动一下吉他的琴弦,丁丁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晓光笑了一下说,“阿龙哥刚才这番话还真像个亲哥说的。”

    阿龙提起笔,看了看晓光说,“那就把我当成你亲哥吧。”拍了一下肩膀,接着说,“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晓光说,“看阿龙哥正在搞创作呢。兄弟我正洗耳恭听,好好听听你的大作呢。”

    阿龙丁丁地弹起吉他,满含激情地唱起了刚才的词句,“列车离开了家乡,告别了爹娘,走过小村庄。我要去远方,去远方流浪,追寻年少的梦想。”

    晓光一边听,一边回想着过去。这是第二次离开家乡。第一次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才六岁,奶奶拉着他的手,跟妈妈一起,坐着车一路颠簸,去寻找爸爸的足迹……

    阿龙继续唱着,“列车带我去远方,迎着那夕阳,爬上了山岗。我还在路上,在路上歌唱,歌唱心中的家乡。”

    晓光听着,眼睛凝视着车窗。窗外,夕阳已经落下,红红的晚霞还挂在天边,一座座山头和一条条小河正在远去……

    听着听着,他流下了眼泪。多少年前,爸爸没能从远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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