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期间陆陆续续有孩童哆哆嗦嗦地将号牌递交到少年手中,然后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般飞快地往外跑。到最后没有人再动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十来个孩童还零零散散地站在原地。
唐临注意到,刚开始的那几个一直低着头的孩童一个都没走,虽然看上去一个个身体抖得厉害,却仍强撑着留了下来。
另外,刚才那个女孩子说的话也让他有些在意,复仇,那这些留下来的孩子也是因为身上背负着仇恨才会留下来吗,根据刚才的情况以及小孩们的表现来看,若是他没猜错的话,刚刚没出来的两个孩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什么样的仇恨能让这些孩子一定要以命相搏?
没等唐临深想,下一个孩童已经走到了门前。
五号仍旧是一个男孩,他进门之前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将恐惧压在了心底,跟着少年走进了大门。留在外面的孩童大概是因为重新又坚定了一次信心,看上去倒是没有刚才那么紧张。
这次过了不久,男孩便出来了,神情变化不大,但明显浑身都放松了下来,身上漾着的影属性神力波动十分明显,像是还没能完全控制得住,手上的牌子上刻着的字却是跟第一个出来的孩子有细微的区别——“明五”。
很快,剩下的孩子也一个个地进去,但运气显然不是谁都有,出来了的人数加上一号孩童也就只有八个人,并且出来时手上牌子上的刻字都是明字开头,后面跟着的数字则各有区别,据唐临观察到的,最高也就是明六,是个长相略显普通的女孩。
终于,站在唐临前面的两个孩童也依次进去,跟唐临猜测的差不多,这两个孩童都完好无损的出来了,神力波动也跟之前一般无二,只是手中的牌子上一个是“明六”,另一个竟是通字开头,刻着“通一”二字,而他出来的时候脸上也带着明显的喜色。
“三十二号进来。”少年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唐临没再多想,按照早上崔茜教他的方法将神力顺着扶手上的装置输入轮椅,控制着它向前走去。少年显然早就注意到唐临,一个陌生的,但是穿着影神殿服饰的小孩,也不知道是哪位司祭大人从外面捡回来的,更别说他还坐在轮椅上。
见唐临已经“走”到面前,少年挑了挑眉,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领着唐临继续往前走。
厚重的大门在二人身后轰然合上。
殿内光线昏暗,但仍能看出空间十分宽阔,抬头向上是尖尖的天顶,约有十米高,两侧空空荡荡,只有几盏光石灯散发着不算明亮的光,漆黑的墙壁上绘刻着跟殿外柱子上相似的神纹,光芒流转间似还有金芒闪过。
神殿的正中放置着一台半米高的仪器。仪器的最顶端做成了半球状,半球顶端刻有一个手型的印记,下方是一个黑色的方形立柱,而四个面的正中皆有一条细长的银白色线条,不知做何用处。
唐临远远地看着仪器就感受到了从那上面传来的浓厚到将光芒都逼退的影属性神力,使得仪器下半部分几乎融于周围的黑暗之中。
“将手放到仪器上,然后将你的神力输入进去。”
唐临一怔,这声音显然不是少年的,少年在带他到仪器面前之后就不知道退到哪里去了,而这个声音听起来冰冷严肃,命令般的语气让唐临完全升不起抗拒之心,虽然他原本便没有任何的退路。
抬起右手覆在仪器上,神力顺着皮肤和仪器接触的地方缓缓向下渗入,围绕在仪器周围的影属性神力无声无息地缓缓蠕动着包裹住唐临整只手,并试图融进他的体内,与唐临本身的神力接触。看起来毫无威胁,实际上却带着极强的排斥性的影神力蛮横地从皮肤表面渗入,将唐临的神力逼退,带来强烈的不适感。
然而还没等唐临有所动作,他便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神力在跟影神力一再的接触下逐渐改变,像是墨在清水中晕开,慢慢地,随着墨的增加,逐渐将清水染成跟墨相同的深黑。
不适感在这个过程中渐渐消退,而刚因为不适而差点中断的神力输送也渐渐顺畅了起来,随着神力输入的越来越多,黑色立柱上银白色的线条却是在从底部往上变为跟周边相同的黑色,一直到唐临感觉到自己可控的空闲神力的滞涩,才停止了神力的输送,而此时,黑色已经占据了半根立柱。
“资质,明神五阶。”冰冷严肃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与此同时,唐临只觉左手上握着的号牌略微有些发烫,再看时,上面的字便已经变成了“明五”。
面具下的表情瞬间变为惊愕,这仪器是用来测试资质的?但他还有许多神力为了压制毒素而无法调用,这岂不是……
然而未曾露面的声音主人却是已经认定了这个结果,殿门再次敞开,少年从阴影处显露出身形,示意唐临跟着他离开。
唐临有些踌躇,犹豫着是否要申请重测一遍,这与他原本的预想并不相符。然而体内的神力在脱离了和仪器中影神力的接触后又有了些许变化让唐临再一次变了脸色,墨色的神力像是缺少墨的滋养而开始褪色,慢慢地竟是要变回原本的样子,心思急转,明神五阶也应该能算得上中等偏上的成绩,若是被发现他的神力没有成功转变为影神力,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枝节,还是先走为上。
好在戴着面具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唐临定了定心,驱动轮椅跟在少年身后出了殿门。
门外的孩童已经走了个精光,一个出乎唐临意料的身影却懒懒散散地靠在墙边像是在等他。
少年恭恭敬敬地朝那人行了个礼,“少殿主。”
“咳咳,嗯,你可以走了。”尹缙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应道。
等少年走远,尹缙才转身对着唐临伸手,“牌子给我看看。”
“明五,嗯,还可以嘛。”尹缙挑着眉将牌子翻了两下,有些意外自己随手捡回来的小家伙资质竟然还算不错。将牌子扔回唐临手里,随口又问,“怎么样,毒解了?”
唐临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没笑出来,从嗓子里发出干涩的声音,“没。”
说完便看到尹缙一拍自己的脑袋,“你瞧我这记性,药神殿那边之前好像说是缺什么东西所以解药调不出来,算了,先不说这个了,父亲让我来接你过去,你应该还没忘掉考核的事情吧。”
“嗯。”唐临将号牌揣回身上,应了一声,却是有些紧张,竟然是影神殿殿主亲自考核,万一被他看出神力的端倪怕是可能被立刻赶出神殿,得想个办法才好。
不料想什么来什么,尹缙突然“嗯?”了一声,声音中透着些不可思议,“你已经能完美地掌控影神力了?我记得你原来好像不是……”
唐临头皮发麻,精神立刻绷紧,急切地回想着刚才神力是如何转变为影属性神力的,试图将自己的神力赶紧再次化为影神力,‘影,影,影,影子!’大约是天公作美,短短几秒内真被他回忆起了一丝感觉,墨水像是从开了闸的龙头中冲出,转瞬间神力已经转变完毕,比之前那次不知道快了多少,甚至有些许溢出体外。
这却是让尹缙打消了刚才的讶异,“我就说嘛,哪会有人刚转变好就能完美控制的,我见过的最天才的小孩也花了一周左右的时间。好了,别在这磨蹭时间了,走吧。”
面具下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冷汗,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感受到体内充沛的影属性神力,唐临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蒙混过去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一路过来,唐临总觉得影神殿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路旁铺设的光石明明十分耀眼,面前的道路看上去却仍旧一片昏暗,像是阴影过于强盛,将一切光明的力量都掩盖在了其下。等到了目的地,这样的感觉更加明显。
房间不大,至少跟之前的那座神殿比起来要小得多,靠墙的地方摆放了一整面墙的书柜,以及稍微靠前的一张书桌和旁边的矮柜。影神殿殿主正坐在书桌前,听见轮椅的响动,便将手上的书合起放了回去,随后抬头看向唐临。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股强烈的审视味道,唐临还没走到近前就这目光钉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连紧张都忘记了,好在转换过来的神力没有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尹观安眼睛微微眯起,在这影神殿中,甚至在整个伦特大陆上,都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影属性神力了,而也正因为如此,他一眼过去便看出来唐临此刻身上影属性神力的精纯度极高,这是一般被强制转化神力的小孩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
放在考核神殿的那个仪器,是以主殿中的影神力结晶的弱化版做为源动力的一个独属于影神殿的秘密武器,在这片大陆上再无第二个可以强制转化神力属性的仪器。这样的仪器自然也是有风险和弊端的,而这弊端之一就是转化而来的影属性神力的神修,神力精纯度与天生的影属性神力神修要低,也因此,此生都无法达到真正的神阶。但相对而言也有益处,所有转化成功的神修,资质都一定会比原来的资质要高上二到三阶。
唐临身上此刻的影属性神力,与真正的影属性神力神修,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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