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这一幕幕都看在眼里,急忙转身对着身后两个女孩喊道:“先别呼吸,用衣服把头……”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其中一个女孩两只眼眶正在渗血不止,嘴唇铁青,微微颤抖。
就在这一刻,少年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他们曾经相处的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飘过,耳朵始终重复着女孩曾经说过的话语,
“你会一直在我们身边保护我们的对吧?我们是女孩子耶,如果你不在,我们会害怕的呢。”
“听说临街的糖葫芦可好吃了,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吃上呢?”
“如果我们都长大了,你因为需要照顾我们,而娶不到媳妇,我就嫁给你,嘻嘻。”
少年露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活着这么累,其实死了也挺好吧?每天竭尽全力的活着,也换不来一次上天的眷顾,每天拼死想要守护的人,却总是无能为力,那么就这样吧,一起倒下,一起重生,也挺好吧?
“哥哥,唔唔唔,”一声哭喊将少年拉回现实,看到满眼婆娑的妹妹正无助的看着自己,少年黑暗的世界里瞬间亮起了一点点荧火的光茫。
少年抹了抹眼泪,蹲腿弯腰将入了魔的女孩背了起来,为了防止女孩咬他脖子,少年将身上的衣服缠到脖子和鼻子上,以免吸入附魔的灰尘,然后转身给妹妹也做了一番防护措施,两人手拉着手拼命逃跑。
他们马不停蹄的跑了一路,总算看到一扇柴门,少年脸色发白,双眼模糊,全身是血,肩膀和后背已经被女孩撕咬得血肉模糊,他很痛,由内而外,因为他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他心里很重要的那个她,正在与他渐行渐远,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声的哭泣。
或许在当时的那个少年也会感觉到孤独和无助吧?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罢了。
少年推开柴门,让妹妹躲进一个草堆里,然后将身后背着的女孩放下来,并用碎布条将她暂时捆起来,再将柴门堵上,做完这些,少年简直就是要晕死过去,只是他时刻提醒着自己绝对不能倒下,一直在咬牙坚持。
少年才刚把门堵上不久,柴门就被人一脚踹开,门外站着的是那个手持大刀的虬髯刀客,只见虬髯刀客淡然道:“让开!入魔之后,便没得救了。”
少年嘴唇抿起,使劲摇头。
虬髯刀客脸色冷漠,大步向前,按住少年的脑袋往后一甩,少年便撞在墙壁那边,大步走到女孩面前,举刀就要劈下,少年挣扎着起身,拿起一把柴刀冲到女孩身前,咬牙切齿道:“你敢杀他,我就杀了你!”
虬髯刀客哂笑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知不知道你今天这点狗屁仁慈,有可能会害死成千上百人。”
男孩身材消瘦,衣衫阑珊,眼神坚毅道:“我不管,我要保护小喜!”
虬髯刀客一脚踹飞手持柴刀的男孩,一抹刀罡迅猛劈向那位可怜的女孩。
一道金光闪过,刀罡劈碎了飞旋而至的一枚玉簪,碰撞的余波刚好将刀锋震碎。
一刀被阻,刀客没有动怒,只是转身盯着妇人,问道:“婕夫人,你能救她?你不是修行中人,可能不知其害,这会害死很多人的。
门外来的是一位身材丰韵,相貌较好的妇人,妇人神态极好,总是给人沐浴春风的感觉。
少年再次挣扎起身,浑身剧痛的他拿刀都已经不稳,刀尖颤颤巍巍,男孩朝着刀客撕心裂肺道:“王八蛋,有本事你先了杀我!”
妇人看到这一幕心疼得不得了,也顾不上什么端庄不端庄,过去将他扶住,再看到他背上的伤势,妇人红着眼睛,转过头,不忍再看,转身蹲在女孩面前,发现孩子好像在竭力对抗体内魔障,而且哪怕眼眶渗血,痛彻心扉,仍是死死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妇人看着倔强的女孩,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温声道:“不怕不怕,疼了就哭出来,没事的,没事的。”
不知为何,当妇人靠近女孩时,女孩体内的魔气就会悄悄退却一些,女孩仰起头,满脸鲜血流淌的小脸蛋,望向那个微笑着的陌生的妇人,哇一下就哭出声了。
有些委屈,无论大小,只有受过同样委屈的人,才可以真正体会。
否则旁人再好的善心善意,恐怕都无法让人真正心安。
妇人帮她解开绳子,蹲着说道:“别怕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妇人又站了起来对虬髯刀客说道:“有劳周大侠了,我虽不是修道之人,却也懂些秘法,这些魔障不足为惧,这里交由我来处理,还请周大侠前去协助杨续前辈清扫战场,争取早些结束此劫难。”
虬髯刀客名叫周怀民,是一名六镜练体师,刚游历至此没有多久,在此之前,婕妤夫人早已察觉此次劫难,又不敢明着寻求外援,怕他们狗急跳墙,只能寄托于游历至此的各路修道侠士,再暗中告知他们真相,请求他们留下帮忙破阵,对于不愿留下的也不强求,只希望他们能帮着将这些消息散播给附近的一些碟谱仙师。
周怀民激动的问道:“可是神秀宗杨续?我可是对他仰慕已久,今日可以与他同仇敌忾,真是我之大幸!”说完夺门而出。
婕妤夫人看了看身后的女孩,感觉十分欣慰,随后婕妤双手双指画圆,中指弯曲,食指往外一翻,形成一个九幽诀印,只见一枚玉牌缓缓凝聚在指间,婕妤继续变换指印,玉牌光芒大盛,等积攒足够多的能量时,“砰”的一声巨响,以玉牌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出一圈好似水波一样的涟漪延绵百里,这道涟漪不仅驱散了空气中的荧光色粉尘,也驱散了人心的魔障,由于婕妤没有灵力,只能靠着消耗自身的元气驱动玉牌。
此刻的婕妤夫人已经变得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再不复刚才的那般神韵。
少年见那女孩已经恢复清明,只觉肩头一松,晕了过去。
少年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站在一棵大树下,这棵树很大很大,用参天大树来形容也不为过。树上全是金黄色的树叶,遮天蔽日完全看不见天空,哪怕他现在离着树干很远很远,依然是看不见天空的。地上也是铺满了金黄色的树叶,然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金黄色。
在这里只有少年一个人,他很害怕,比在街道上逃命还要怕,因为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天地寂静,落针可闻。少年想要离开,可是无论少年往哪个方向走都会变成面朝大树。
少年更害怕了,他开始奔跑,跑着跑着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和大树的距离只有了一步之遥,少年更害怕了,一个转身猛跑“啪”的一声撞在大树上痛醒了过来,痛得他眼泪直流,少年揉了揉额头仔细一看,原来自己是爬着睡的,额头刚好撞在了床头上。
少年揉着额头转过脸,看到两个女孩并排着站在床前,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少年再也抑制不住哭了出来,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
转眼少年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说是躺也不对,应该爬了三天,此刻,婕妤夫人和杨续站在床前,面色凝重的商量着什么。
过了好久,婕妤夫人坐下来望着少年,温温的说道:“由于你的伤口太过严重,这么多天了始终不见好转,反而有了恶化的征兆,在这里已经没法治疗,杨续前辈说了,可以带着你去神秀宗,在那里不仅能治好你的伤,还能让你修炼成仙,等你成了仙,就再也不怕妖魔鬼怪了呢。”
少年可高兴了,兴奋的问道:“真的吗?等我成了仙,我就能保护小喜和妹妹了,再也不怕被坏人欺辱。”
看着这个懂事的少年,杨续也十分欣慰,点了点头说道:“真是个不错的武道坯子,等你小子拜了我为师,谁要是再敢欺辱你,我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对于这话,此刻的少年信以为真,而且是深信不疑,只是过了许多年以后,每当他鼻青脸肿的找到杨续前辈诉苦,都少不了一顿毒打,说什么“技不如人还好意思来告状,怎么不被别人打死在外面,在外面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是他杨续的徒弟,丢不起这人,”
每当这个时候,少年就会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练功,决不能给师父丢了面子。
婕妤夫人继续说道:“但是喜儿需要留在我这温养神魂,毕竟魔障入体并非小事,如果调理不当,很可能会再次走火入魔。我已经决定将喜儿收为义女,我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的待她好,这点你可以放心。”
少年捏着拳头久久不语,刚刚经历过生离死别,现在又要天各一方。
婕妤夫人也是感慨万千,这么好的孩子为何要经历如此多的磨难,看着孩子久久不语,婕妤夫人继续劝解道:“我知道你们三的感情深厚,不愿彼此分开,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必须要做出抉择,哪怕很艰难,若什么都不舍得弃,便什么都不能获取。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
杨续也劝解道:“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成何体统,他日等你学成归来,何处去不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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