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一处村庄,说大不大,说小却是三面环山,唯有南面一马平川,沃土十里。一年两季的庄家,还有应季才有的桃子、李子、苹果、山楂让人们忙碌不停,更让孩子们尝到了丰收的喜悦跟甜美。
常年的田园生活,造就了这一片热土,更是养成了憨厚老实、与人无争的山城汉子,就算不小心撞倒了他们,他们也会笑脸相迎,问一声伤到了没有!
中华大地幅员辽阔,像这样憨厚纯朴的村民比比皆是,但每个村庄却是独有一个。
山城位处北方,这里四季分明,冬季清晨更是冰冷刺骨,就算想要穿上棉衣棉裤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江城的出租房内,郝冷钻出被窝,猩红的双眼,一夜未睡的他恍惚间想起了儿时。
“嘶~也太凉了…”
少年钻出被窝,露出头来,赶紧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祖宗啊!快起床吧!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听到一声之后,少年挣扎着再次钻出被窝,坐了起来,露出了光溜溜还算健壮的上半身,嘿嘿一笑。
“嘶~好冷……”
“是啊!郝冷好冷是不是啊?”
老太太笑着将炉火烤过的棉衣棉裤递了过来。
“谢谢奶奶!”
腊月出生的他,在百日母亲回娘家的时候还没有大名,就被生气母亲叫成了郝冷,那天的确很冷,算是有所念想吧,便被家人欣然接受了。但之后却因为生日太小,无缘与同岁的孩子去上小学,他也在一气之下选择了去外婆的村子借读,一周只能回家一次,周日下午就要被送回外婆家。直到爷爷去世,父母为了不让奶奶太孤单,四年级的他才回到家中陪伴奶奶,一天来回十里,骑车上学,转眼间便是初三,中考、高考接连而来。
那骑车上学的四年,无论刮风下雨,天黑路颠,他都没有耽误一天的课程,不是他多么喜欢学习,而是父亲告诉他的一句——要坚持。但话说两半,他最讨厌的却是两者夹杂在一起,因为那时候的乡下都是土路,下雨后的自行车塞满了泥巴,根本骑不动,而他那弱小的身子更扛不动父亲的第一辆自行车——凤凰,暗无天日的雨夜,他哭过,喊过,闹过,但对那无动于衷的困难却没有任何帮助,直到一个好心人将车举起之后落下,泥石散落,之后的一切都变成了美好。
从那之后,在他的心中,当大人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然而,生活却没有放过他,当他高一的时候,疼爱他的奶奶因病去世,再次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无力,作为成年人的父亲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而今,他已成人,美其名曰是名海归,却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幸福的生活还未开始,便被父亲的一个电话彻底粉碎!
简单吃过早饭,除了那些礼物,郝冷没有带任何衣物,便匆匆出门,向着汽车南站而去。
江城到山城的距离大概有五百公里,动车要比快客快了许多,但快客发车比较频繁,离家又近,算是比较方便,但最重要的是,他属于失信人员,他与动车无缘啊!
客车在高速上飞速奔驰,窗外枯黄的田野缓缓划过,那里虽然曾经有过收获,但却掩盖不住此刻的荒凉,不禁让郝冷想到曾经的曾经,心中纵有许多难言之隐,也曾无数次试想过与父亲的见面,但依旧无法平定心中的那份愧疚,黯然神伤!
“车辆已经进站,请各位乘客不要遗漏自己的随身物品,不要拥挤,请有序下车!先生…先生…请您下车!”
郝冷归心似箭,他的票是第一班第一张,愣神间就这样向着窗外看了四个多小时,在乘务员的提醒下,这才被同排乘客叫醒。
“先生,您该下车了!”
乘务员微微一笑,似乎没有抱怨什么。
郝冷缓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乘客,起身微微点头,开口说到:
“耽误大家伙,对不住了!”
“别磨叽了,站着茅坑不拉屎,老娘快憋不住了……”
“噗——”
“哈哈哈哈……”
随着那自称老娘的女子一阵咋呼,车厢里笑的已经是人仰马翻。
车厢里的一个小插曲,让郝冷顿时明白过来,难堪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可怕,只要不失自我,敢于面对,足可以淡然处之,更何况深明大义的父亲呢?
“得!爱咋咋滴…”
郝冷默默一语,深吸口气,拦车向着郊区而去。
市区到自家的时间还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看着这一路的变化,让郝冷对这本该熟悉的街道感觉到了陌生。
自从高三参军,半年后被开除军籍,再到离家出走、重新归来,已经过去了五个年头,想想这些年的经历,他自己也分不清哪个真假。
“小伙子,听你口音倒像是咱们山城人啊?”
司机大哥实在无聊,开始打开了话匣子。
“是啊大叔!只要一进咱们省的地界,就用咱们山城话,不然老爷子说咱忘本,揍腚啊!”
“哈哈!说的好啊!可别像某些人,出去没几年,回来家话都不会说了,什么馍馍不叫馍馍,叫馒头,该揍!哈哈,揍滴轻……哎吆…”
“砰——”
随着一声巨响,郝冷所坐的出租车已经破烂不堪,车身严重变形,车顶被铁板齐齐的削了下来。
“快,出人命了,赶紧救人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们渐渐围了上去,却没人敢动手,怕的是二次伤害,弄不好还会惹上官司,只能近地里查看情况。
“先别管出租车了,快来看看这个小伙子,好像撞晕了!”
“靠,把人家车都撞烂了,自己只是被气囊震晕了,就算活着也是个死刑……”
“交通事故,交通事故,不是故意的就行,出租车可就惨了,顶子都没了,这人…哎…惨呐…”
“我就是故意的!来啊,有种来啊?来弄死我啊…”
后车的司机猛地抬起头来,张口便喊了起来,发疯似的砸着面前的气囊,似乎被刚才的议论刺激到了。
“什么玩意?揍他…”
“别别别,这人疯了你也疯了?”
有人想要教训,有人便去拦着,全然置身事外,不愿再为这事闹心了,作为老百姓,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听了太多,真的不敢以身犯险。
随着人们渐渐想通,连议论的声音都没有了,唯独那名司机还在叫嚣,歇斯底里的吼叫。
“砰砰——”
出租车的车门猛的踢开,一个…两个,两个人灰头土脸的从里面爬了出来,众人先是一惊,再看看他们身上的衣服,除了一些碎屑之外,没有见到任何血迹,简直神奇的让人匪夷所思。
“大叔,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有些…”
司机大叔一脸木讷,劫后余生的他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顾不得众人的一番安慰,只是默默的回忆着什么。
“大叔,我还有事,这边的事…”
司机大叔猛然看了一眼自己的出租车,心疼之余还是强颜欢笑,说到:“小伙子,不好意思,大叔没法送你了,快去忙吧!耽误了你,对不住对不住啊!”
“这不能怪您!只要咱们人没事就好!”
“是是是,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是干什么?”
司机大叔见郝冷递过车费,连忙拒绝,说什么也不肯收下,原因无他,人没送到,车上的礼物也被糟蹋了。
郝冷再次坐上车的时候,向着那人群中望了一眼,同时也看到了那名寻死的司机正冷冷的看着他。此时,郝冷的胸口一阵刺痛,万念俱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