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婶儿给周玉鹏吃了定心丸,可周玉鹏媳妇小厉害还是放心不下,夜里亲自出马搞了一次火力侦察。
她悄手蹑脚地溜到三聋子窗跟儿底下偷偷的向屋内窥视。
只见三聋子拿过一件破棉袄,拆开夹层,在里面掏出不少百元钞票,在灯下一沓一捆的数着,那钱太多了,小厉害活这么大岁数,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她当时惊得目瞪口呆,伸出去的舌头半天没缩回来。
她急忙回家,进屋叫醒了周玉鹏。
“我说!你醒醒!你醒醒!”
周玉鹏睡眼惺忪,“干啥呀?上趟厕所去这么半天,我寻思你从尿道跑了呢!”
“别说那用不着的!我上三聋子家了,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周玉鹏听这话一虎身坐了起来,“你看到什么了?”
“三聋子发财了!”
“什么?他发财了?”
“可不是,我看见他从一件破棉袄里掏出那么老些钱,全是‘嘎嘎’新的大票,少说也有个十万八万的!”
“是吗?”
“可不是妈咋的,别人能有这个福吗?这回你妈妥啦,再也不能缺钱了!”
一听这话,周玉鹏躺下了,“人家有钱,跟我妈啥关系?!”
说完,蒙头又要睡。
小厉害一把掀开他头上的被子,:“你看你咋还躺下了呢?起来!”
“起来干啥去?拿棒子,抢去?”
“别气我,谁让你抢去了?”
“那三聋子发财和我妈有什么关系,睡觉!”
小厉害使劲推了一把周玉鹏,“咋没关系呢?你妈不是跟他好嘛!”
周玉鹏就不爱听这话,“滚一边去!让你妈跟他俩好呗!”
“瞅你那样,你妈要真跟他好,还抖起来了呢!”
说这话,她那眼睛直放光,心里边做起了发财的美梦。
三聋子的消息在屯中继续发酵,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了质的飞跃。三聋子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那些嚼舌根的人们瞠目结舌。
三聋子没要饭,也没进监狱,更没进火葬场,是真的发财回来了,成了这屯子里又一个发家致富的标兵。
话说有这么一天,三聋子家那沉寂了多年的小院突然热闹起来,一些人在院里垒着锅灶。三聋子正指挥另外一些人从墙外的拖拉机上往屋里搬运着彩电、冰箱什么的。人们都说,”三聋子这是要办老伴儿呀!”
小厉害听到这个消息,急忙回家告诉周玉鹏。
“玉鹏!玉鹏!你上后院看看,三聋子真要办人儿了!”
“能吗?”
“有啥不能的的!这些日子,三聋子把院里院外收拾的利利索索,屋里粉刷一新,现在,院里都搭灶了!不能是娶你妈吧?”
“你别老跟我俩提这茬行不行?”
“你这有啥不愿意听的?就怕不是,你快去看看吧!”
周玉鹏正疑惑呢,就听屋外”噼噼啪啪”传来一阵鞭炮声,真有这事儿?有这事别人不知道,还能瞒过我吗?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周玉鹏来到三聋子家院外,只见三聋子在往门上挂着牌匾,还有人燃放着鞭炮,捞忙的,贺喜的人们络绎不绝,原来今天是三聋子的小卖店挂牌儿开张。
院内连桌子都放好了,灶房内烟雾弥漫,切菜的切菜,刷碗的刷碗,灶上的师傅正汗马流水地颠着大马勺。还有一些来随礼的,里外乱窜却找不着写礼帐的在哪?原来今天三聋子是只请客不收礼。人们一听说不收礼,拉孩儿带崽儿,扶老携幼全上来了。热闹是热闹,可没个好人指派,显得有点乱。
周玉鹏在旁边看着,心里直痒痒啊!这事儿没我哪儿成啊!想到这儿,他双足一跃,俩膀一煽乎,跳进人群,指手画脚,吆五喝六的又当起了支客人。
“来来来,园席!园席啊!都坐满!三只蛤蟆六只眼,别分家里外头,也别分交的厚,交的浅,挤巴挤吧,凑吧凑吧,把桌坐满!王老大!你别领帮孩子自个占一桌呀!”
”那不怨我,没人愿意上这来呀!”
”你瞅这人缘让你混的,行行行,我惹不起你!来来来!酒也好,菜也硬,管吃管添不许剩!好酒的喝酒,不喝酒的吃菜,这顿管你饱,不许往回带!我三哥一个人也不容易,吃好喝好,别浪费了!趁着没喝酒,把饭票都买了!省着喝醉忘了!”
有人说:“也没人写礼帐啊!”
又有人说:“人家三聋子说是不收礼!”
“说是不收礼,那皇军还说不抢粮食呢,你信哪?三聋子这些年跑腿子一个人儿,也没办过啥事儿,尽随往别人了,今天咱多少也都掏点儿,我带头!”
说完,他掏出十元钱拿在手里晃了晃,“来!门口放张桌!大舅呢?找张红纸,谁花多少都给记上!”
这时候,周玉鹏的大舅,人称老夫子,一个戴着近视镜的老者答应一声找来笔纸,人们陆陆续续的去写礼帐。
周玉鹏就是周玉鹏,嚎唠嚎唠几嗓子,这事办的是明明白白,井井有条。
六歪子心里佩服嘴上臊皮,”我说大煽乎,你这脸儿可真大,你忘了你拿棒子撵的三聋子满街跑啦?”
”那能忘吗?没有我那顿棒子他三聋子能有今天?”
”呀,这么说你还有功了?”
”那当然了,你寻思我周玉鹏是吃干饭的呢!”
”好好,你能耐,这回三聋子有钱了,你那么能耐咋不给三聋子和你妈俩张罗张罗呢?”
”你放屁!”
周玉鹏抄起一个树棍子,满院子追打着六歪子,惹的大伙哄堂大笑。
这时候不知谁问了一句,”十五婶儿咋没来呢?”
大伙四下一撒目,院里果然不见十五婶儿。
原来这三聋子荣归故里反倒让十五婶儿左右不是,进退两难,着实上了一股火。她做梦都想和三聋子终成眷属,可是不能啊,大伙说三道四,儿子反对,那都是小事,主要是三聋子有钱了,她更觉得自己不配。眼看奔七十的人了,又拉孩带崽的,怎么好意思去拖累人家呢?她十五婶儿不是那见钱眼开的人。三聋子苦了大半辈子了,现在得好了,也该找一个相当合适的女人好好享享福啦!可这三聋子一个心眼儿,棒打不回。越这样她的心里越难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一个能让三聋子死心的办法来。就这么一来二去,忧虑成疾,躺在炕上起不来了。
三聋子自打开了小卖店,生意做的是腾腾火火。除了卖些居家必备的油盐酱醋,烟酒糖茶,他还传捣动小孩这套。什么泡泡糖、哇哈哈、卡通图片儿、变形金刚,卖那手枪还带打子弹的……
你别看三聋子不知声不念语儿的,做买卖有道啊,现在这小孩都赶上祖宗了,家家就那么一个,手托着怕吓着,口含着,怕化喽,要星星不给月亮。赶学校放学的时候,他往那学校门口一蹭,可把人都遭尽透了!
小孩指啥,大人就得买啥,他那边出售武器,回头你还得上他那去买弹药!
三聋子过日子还仔细,光吃不拉,光挣不花,大伙都说他是属草爬子的。嘿!这钱叫他挣的!那是三伏天的泔水缸,发个齐啦窟嚓。
三聋子发财了,小厉害看着眼热,那心里直痒痒,这些天她就琢磨一个问题,你婆婆跟三聋子俩到底儿有没有事儿呢?
她问周玉鹏,周玉鹏一听就来气,“我说你还会不会唠点人嗑?”
小厉害说:“真的,没人跟你开玩笑!细寻思妈和三聋子俩那感情是没比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事儿!”
“你滚一边去!老临旧居的,关系不错就有那事儿了?”
“没那事儿你打人家!哼!要有那事儿还好了呢!”
周玉鹏:“你是不是看人家有钱了?”
“那咋的?你说这回三聋子有钱了,要真能把妈接去,妈是不是也能跟着享几年福?”
周玉鹏说:“她没儿子呀?”
小厉害叹了一口气说:“有儿子当啥,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呀!”
周玉鹏一听这话有些惊讶:“我说今天你这是怎么了?净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小厉害一怔:“不着边际吗?我觉着我说的顶数今天最靠谱了呢?少年夫妻老来伴儿啊,现在我才知道,老来没伴儿的滋味儿真是不好受啊!”
“你咋知道不好受呢?”
“我也是女人,我能不知道吗?别说妈守寡这么些年哪,你上沈阳走那么几天,我都迷了模了的不知咋的好啊!”
“你说的是真话?”
“嗯,八成,大概,差不多是吧!”
小厉害,这番话不光周玉鹏听着惊讶,连他自己都纳闷儿,这是我说的话吗?
要说那不讲道理的人啊,也不一定不懂的道理,只不过在她的眼里,那道理都是给别人的,便宜才是自己的。
周玉鹏听到这儿心里也化浑儿了,
妈要真那么的,那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嘛!
小厉害说:“你嫌磕碜?现在就怕人家三聋子不干!”
周玉鹏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可别跟我俩玩儿心眼儿了,我玩儿不过你!”
小厉害说:“我跟你玩啥心眼儿啊?你有心眼吗?”
周玉鹏说:“你有!”
“照那话说吧,不信明天我去透问透问,用不上三句话,我保证给你整的明明白白!”
两个人这你说这话呢,小来子突然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小来子说:“二大爷!我奶奶病了!”
周玉鹏一下子坐了起来:“病了!都咋的?”
“从昨晚到现在她啥也没吃,就是睡!”
“是吗?走!快过去看看!”
周玉鹏和小厉害来到了十五婶儿的家,一看老太太病得不轻啊,赶紧去卫生所找来了赵大夫。
赵大夫又是听诊,又是号脉,之后皱着眉头说:“哎呀!这老太太的心火挺旺啊!”
他放下手对周玉鹏夫妇交代说:“你妈这病是打忧虑上得的!”
他又对十五婶儿说:“你这老太太,儿孙满堂,多好啊!还有啥上火的?”
“我不上火,我有啥可上火的!”
赵大夫对周玉鹏夫妇说:“她的肠胃有火,心脏也不太好,有过心脏病吗?”
周玉鹏说:“前两天上县里看过,大夫说是冠心病!”
“这就对啦!用药了吗?”
“当时开了几样药,吃没了也就拉倒了!”
“那不行啊!心脏病得坚持用药!再有,这年岁大的人,不能让她一个人住这,心脏病发作一般都是后半夜、清晨,身边没人可不行啊!”
“小来子跟她一起住。”
“那能行吗?小孩子觉大!那不耽误事儿吗!”
周玉鹏夫妇点头答应说:“是是!”
“一会跟我去卫生所取点药,先吃着,不行就这两天啥也别干了,躺在床上静养,啊!”
他又对周玉鹏说:“要不就先接到你家养几天!”
“对!对!”
小厉害说:“还几天干啥!干脆就搬过去住算了!”
赵大夫说:“对喽!有儿有女的,这么大岁数了,别让她自己单过了!在你们身边咋说也有个照应!是不?”
“可不是咋的!我早就说让她搬过去,可她不干哪!这老太太才犟呢!”
赵大夫对十五婶儿说:“十五婶儿呀!别逞强了!年岁不饶人哪!你看你这儿媳妇多好!”
“好!好!我知足啊!”
赵大夫收拾好东西说:“那我走了!你们谁和我去取药?”
周玉鹏说:“我去!”
小厉害说:“那我先帮妈收拾收拾,敢搬家!”
十五婶儿说:“可别急等下呛的,要搬家不也得给你大哥一个知会吗!”
“给他知会干啥?就他现在那条件还能接你咋的?”
“那不让你们俩受累了吗?”
小厉害说:“自个妈,受累也应该!”
赵大夫感慨地说:“行,十五婶儿呀!你摊上个好儿媳妇呀!这人们要都这么想就好了!那你好好养病,我走了,有啥情况,你再找我!”
“嗯,老二媳妇儿呀,你送送赵大夫?”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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