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声望去，塑料桌被随意摆放在柜台旁，边缘残破不堪，有污垢凝渍其上，像是浸入塑料深处，仿佛化不开，擦不掉。斑驳划痕令得整张桌看起来如树皮般历经风雨，遭受折磨。毕竟是低廉的东西，也不会有人认真使用，不算一次性用品，但也会经常更换。
三人这才认真打量整家饭店，水泥磨砌的地面上裂痕纵横交错，污水、烟灰混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其本身颜色。零散的烟头静躺在地面之上，偶尔有人路过，便被踩在上面的脚湮灭了苟延残喘的微弱烟雾。
男子吊儿郎当的坐在塑料板凳上，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眼眶晕黑而深陷，如深渊般透着绝望。麻木空洞的瞳孔深处满是迷茫，稀疏头发油腻的搭在头上，看样子，似乎是久醉未醒之人。
上下打量那懒懒坐在弱不禁风塑料凳子上的男子，视线顺便扫过桌上还未过半的白酒，不过简单几叠菜男人却喝有滋有味，酣畅淋漓。
“大哥，你知道我妹妹在哪？”慕空连忙战战兢兢递上手机，请男子仔细辨认，那副胆怯恳求的模样甚至连顾虚两人都看不出丝毫破绽，堪称以假乱真。
真就像心急如焚寻找离家出走妹妹的哥哥那般，甚至连眼中神色都与其伪装身份一般无二。慕空举着手机，光芒照亮两人脸庞，那与男子一同盯着手机的眼神意味深长。
慕空敏锐察觉到这男子目光之所以如此涣散并非因为醉酒，真正原因心中已有几分猜测，靠近时眼睛无意间扫过斟满的酒杯，那尚不确定的想法刚好被印证。
从酒瓶上纸质商标得知，这是瓶5度二锅头，目前瓶中白酒并未过半，而置于桌上的杯子里面白酒满溢，可以推测出男子应该是刚刚喝过一杯。桌上菜没怎么动，还冒着热气，这饭店过于破旧，屋内温度只比外面稍高，故而屋内众人皆是身穿羽绒服推杯换盏。这个温度进饭店不脱衣服刚好不会冷，如此低温，菜依然热气腾腾，可见刚上不久。这饭店虽不高档，但上菜速度倒不慢。在如此之短的上菜时间内喝下一杯高度白酒，自然不会是什么酒量低微之人，一杯肯定不足以让其眼神涣散。
更不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熬夜之人眼中应该是疲倦而非涣散。
所以慕空推测，这人确实喜好酗酒，但导致他身体瘦骨嶙峋，眼神涣散的原因不是醉酒而是吸毒！这人不是什么久醉不醒之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瘾君子！
难不成许瑶费尽心思隐藏踪迹仅是因为吸毒？这点倒是不难理解，陈家营本就是城中村，龙蛇混杂，不便于管理，肯定会有毒品暗中流通。许瑶很有可能不知何故染上毒瘾，便来此吸毒购买毒品。不过许瑶隐藏踪迹的行径也是近几日才开始，时间上太过巧合，慕空不敢轻易定断。只能跟男子虚与委蛇，至少要先寻找到这几天许瑶的去处才能推测出真相。
希望他们不是白跑一趟吧。
“对啊，我知道，不过……”男子端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骨节分明，仰头喝了一大口，火辣酒意冲向头部，男子脸颊顿时通红，皱眉呲牙，喉咙耸动。
品味如潮水涌起的醇厚酒香的同时，男子伸出手，其他三根手指微拢回去，食指与大拇指轻轻捻动。很明显，他们如果想要找到许瑶行踪，是需要付出报酬的。
这家伙不会是缺毒资了吧，面上表情依旧如常，不过现在也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这个男人身上。跟踪许瑶的那个组至今还没有消息，估计如几人所想，许瑶在众人未曾开始行动的那刻，便洞悉了他们的想法，先他们一步斩断自己踪迹，消失在警方视野之中。
“这个好说，不过你得先带我们找到人，否则……呵呵，既然你见过，自然也有别人见过……”语气不急不缓，其中威胁之意明显，话音未落，慕空便收起手机，大有一言不合就离开的样子。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酒在苍白灯光下如琉璃般澄澈透明，散发出诱惑的光芒，思虑良久，男人端起杯仰头一饮而尽。
“跟我走……”站起身，高度白酒并不能让其身形有丝毫摇晃，正如慕空推断，这男子酒量本就惊人。眼神涣散应该是来之前刚吸食过少量毒品。毒品这种东西，你在吸食它的同时它也在吸食你，你吸食的是刺激，它吸食的是灵魂。
三人紧随男人步伐走出酒店，见几人离开，饭店内众食客的目光骤然黯淡下来，贪婪而又依依不舍的望着唐若涵背影，那眼神深处似乎还蕴含着某些东西，那种情绪慕空很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无暇多想，转身关门闯入黑夜中，背影坚决。果然如外界传言，每逢夜幕降临，陈家营便解开面纱，如肥沃土地上妖艳绽放的罂粟花，散发出致命而又诱惑的光芒。
一扫白天的宁静祥和，趁着夜色，热闹喧嚣更甚外面的繁华商业街，只不过这热闹中却掺有几分病态。常有东倒西歪的醉酒之人街边打斗，怒骂声中偶尔有酒瓶破碎的清脆声音响起，顿时鲜血四溅。周围人却视若无睹，连那些特殊工作者的吆喝搭讪声都未曾因此停止。慕空与顾虚相貌本就不错，这一路走来被调戏的面红耳赤，唐若涵被两人护在中间，两人身材并不壮硕，但将姑娘娇弱身形掩藏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男人脚步虚浮，速度却不慢，带着三人快速穿过混乱嘈杂的街区，来到角落里一间酒吧前，名字俗气无比，叫欢乐谷。从外观来看这应该是整个陈家营装修最好的店铺了，店门厚实却无法阻挡里面劲爆的音乐传入耳中。
这种地方？莫非许瑶来此地真是因为吸毒？思虑转动间慕空眉头紧皱，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岂不是又扑了一场空？没找到线索，还平白无故浪费时间。而调查林宇案凶手身份的进程，又得再次延后，从头开始！
男人用干枯树枝般的手抵在门上，微微颤抖，额头青筋暴露，看样子是使出吃奶的劲儿来了，可那门就是纹丝不动。顾虚上前搭把手，没用多少力气就打开铁门，似有若无瞥向男人的目光中有着浓重的疑惑涌现。
奇怪？这男人怎么身体如此虚弱？这点力气怕是慕空这个身体孱弱之人都能具备，可这男人却仿佛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
门摩擦过地面的吱呀声难听刺耳，涌入耳中令人莫名烦躁，刚开一条缝隙，烟酒混杂的味道便顺着空气涌入鼻中，令人作呕。诡谲艳俗的灯光将舞池染至浓妆艳抹，无论男女，皆随振聋发聩的音乐声有节奏的扭动着腰肢和臀部，整间酒吧笼罩在暧昧与疯狂中。
奇怪的是，男人领他们径直来到酒吧后门，而后率先走出去。
四人到达一个空荡且灯光黯淡的后院。
“老郑，这次干的不错嘛……男的打残扔出去，女的留下。”
慕空回身关门时，桀骜张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直到这刻他才想起来饭店里那些食客眼中的情绪是什么。
原来是……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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