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孟荞接过上官岩递给他的手套独自向前走去，她记得路，记得永发的家，她刚刚来过，刚刚离开。一夜风起，仿佛沧海桑田。昨日种种还在眼前萦绕，而谈话之人却只剩一具白骨。
望着孟荞颓废的背影，孟禾对上官岩说道：“找个合适的地方下葬，你带一些人挖坑吧！我带一些人进去找，纸和笔给我。”
拿上东西孟禾跑几步跟上孟荞的步伐，孟荞含着泪跟她说了昨天的事情，本来特别高兴想要告诉她的，可惜就这么几个时辰人就没了。孟禾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拍了拍她的后背。沿着昨日的路孟荞找到了李大娘家，姐妹俩和四五个士兵翻了许久才在一片残破的木板下发现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二人。黑乎乎的身体辨不出一点模样。孟荞当即将头扭到一边抽泣了起来，孟禾叹了口气命令几人，“不要分开他们，一起抬出去。等下，我把名字写好，你们摆的时候注意一下，不要弄乱了。”
“姐，别难过了。能死在一起不也是一种幸福嘛！就像我每天都在祈求上苍可以跟你共赴黄泉，同赏彼岸花，同饮孟婆汤。”
“妹！”孟荞抱着她哭了许久才喃喃的说道：“妹，妹其实我特别怕死。平日里毫不在乎的模样都是我装出来的，我怕~世道混乱，天下未定，生死始终在一线间徘徊。躲得过战争，躲不过迫害，对咱们这些低等的人来说，活着有什么意义？”
“姐，姐。好了好了，别胡思乱想。眼下我们可不是什么低等人，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了！你瞧瞧——”孟禾指了指周围翻找尸体的士兵，“这不都给咱们干活呢！你放心，我要你安安稳稳的享受最平凡的人生。”
晌午的时候于远之还是过来了，离老远便望见蹲在一堆黑漆漆的尸体旁忙忙乎乎的孟禾了。穿着白衬衫的她无比显眼，一旁的大石头上坐着有气无力的孟荞，不知是吐过还是哭过，总之狼狈不堪。他下了车径直走过去，开车的王队长也跟了下来，“少爷，要不要口罩？”
“不用了！哦对了，你是谁？”
王队长：“王胆！”
上官岩瞧见他过来了，便迎上去问：“你咋来了？”
于远之：“帮忙来了！我媳妇干嘛呢？”
上官岩：“尸检呢呗！看有没有啥意外发现。村里没什么人了，瞧着房子挺多，其实好些个都是空的。搜了两圈儿，差不多只有二十多户是住人的。而尸体只找出这二十三具，有一些碎骨实在是拼凑不完整，他们姐妹也是尽力了。孟禾刚才还被柱子砸了一下”
“什么？”说话的功夫于远之已经朝孟禾走了过去，“砸哪儿了我看看？”
不太擅长摆弄骨头的孟禾拧着眉头瞧了他一眼，说：“没空。”
“我看看——”他粗鲁的将孟禾拉到自己身边，上下的检查起来，然后发现白衬衫的背面一大片都是黑色的，手臂上也被砸的一团漆黑。他恨不得眼下就扒了她的衬衫，可有碍于旁人不好发作，只能低声的说道：“跟我回去，我给你看看伤口。”
孟禾见他检查完便又蹲了下去，“我没事。”
于远之绷着脸呼了口气，实在拿孟禾没有办法只能蹲下身陪着她。时不时的还把水壶递给她让她喝上几口。过了晌午总算是下葬了，姐妹俩能记住的都写了简单的墓志铭，记不住的只能作罢。上了车姐妹俩痴痴的望向窗外，孟荞的情绪缓和了不少，淡淡的说了句“过去，真的过去了。”
而绷了一上午的孟禾竟然在离开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眼泪如山洪一般倾泻而出，即便她捂住了脸，也挡不住泪水的奔流。于远之心疼的一直瞧着她，还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可惜孟禾不要。孟荞安慰他道：“远之，你别担心，她哭完就好了。你还是好好坐着吧，我怕你一直这样脖子疼。”
“我要跟你换位置，姐。”
孟荞无奈，上官岩只好停车顺了于远之的意。坐到孟禾旁边的于远之竟有些紧张不知说啥，只能试探的将手臂伸过去想要拥她入怀。
“啊~~”孟禾出其不意的一口让他的手臂瞬间鲜血直流，孟荞和上官岩对视一眼决定还是不要回头看热闹的好。于远之见这么多血，赶紧招呼孟禾。
“别哭了，别哭了。快点，新鲜的，赶紧来两口——”
孟禾吸了吸鼻子瞪着眼睛望着他，他又道：“别发呆，浪费了。”孟禾这才心翼翼的吸允着眼前的大白手，她本就是嗜血之人，哪会舔干净就放口。下车的时候于远之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孟荞不禁感慨，这怕是又来一个石头吧！
孟禾下车后并未进院，上官岩让北扶着于远之，对她说道：“你要干嘛啊？回家了。一会儿我送孟荞，你还没伤感完呢？”
“不是！”孟禾摇摇头，“我去我姐那住一晚，让他好好休息吧！我俩在一起谁心情都不好。”
上官岩一撇嘴，“你俩还真是一套说辞，也不知是为对方好，还是咋地。你说你见哪个下人都笑的跟朵花似的，见自己男人就不会笑了，你咋那么抠呢？笑一笑，没准就没这么多事了？”
“这是下人说的话吗？”孟荞上去就给他一拳，“我妹的事要你管！她又不是卖笑的，凭啥给你们大伙儿笑脸？我们就不笑。走，妹！”孟荞扯着孟禾就朝马路上走去，孟禾挽着姐姐高兴的直蹦哒，没走两步还回头朝后面发呆的上官岩吐吐舌头。上官岩无能为力，只能回府。吩咐他们给少爷换衣服，然后他又伺候少爷喝了几杯，看着他睡着上官岩才悄悄的退了出来，心里不住的骂孟禾：你个丫头片子也太恨了，心甘情愿拿自己当粮食给你的人不要，非要一脸胡茬子，欠一屁股风流债的老男人，真是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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