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孟禾”蹲下身体，张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清晰可见，胸前被鞭打的数条血痕刺的孟禾双眼生疼。
“少奶奶，别费力气了。昨个儿就死了！三天不吃不喝，不打也会饿死的。”伙计在一旁说道。于敬之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事赶紧滚下去，再多一句嘴要你命！”
伙计一个哆嗦赶紧灰溜溜的离开。于远之有些心疼的扶起孟禾，“别难过了，人已经死了。与其伤心不如问问大哥为何这般心狠手辣？竟将人活活虐死。”
于远之想象中的孟禾此时应该悲愤交加，恨不得立马将于敬之千刀万剐。她就是那样善良而且性情急躁的女孩。谁知她竟不按常理出牌，极其淡定的问于敬之，“大哥，可否告诉我是谁跟你说张与四姨太有染的？”
“这个嘛”于敬之有些为难的挠挠头，“弟妹啊”
“说——不说我掐死你。”
面对孟禾瞬间伸过来的手臂，于敬之只好低声说道：“是北给我送的信！”
“北？！”孟禾难以置信的看着于远之，不禁哑笑。
于远之张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最终他还是很么都没有说，他才不在乎于敬之打的什么算盘呢！反正早晚是要弄死他。
孟禾并没有得到什么自己想要的解释，只好整理了一下身上浅紫色的旗袍缓缓的走到门口，招呼过来几个伙计拿了床新被子将张的尸体裹好。对于远之说道：“我去张家送人，今晚去姐姐那里住。”
于远之舔了舔嘴唇，想着孟禾怕是信了于敬之的鬼话，毕竟她本来也不相信他。可也不好发脾气，只能顺着她，并且为她备好了车。一路上孟禾流了许多泪，脑子里全是张同她说话的情景。每次见面他总是笑的很开心，给她买吃的，跟她说城里的好玩事情，计划着带她出去玩。他对未来充满期待，像个可爱的大男孩。孟禾一直觉得他会好起来的，他会遇到更好的姑娘，因为他值得。
临到张家门口，孟禾才绞尽脑汁的编了个瞎话。跟张家父母说，张不心被日本人抓去了，以为是抗日分子，所以动了刑。于远之动了关系才将人救出来，在府里让医生瞧了瞧，结果还是没有办法。
这话要搁往常真没什么可信度，可眼下动荡的时局这种事情几乎屡见不鲜，大家都习以为常，只能当自己命不好。张家老人也没说什么，孩子丢了这么久什么打算都做好了，如今见到尸体也算踏实。孟禾陪老人说了很多话，张婶拍着孟禾的手说：“我儿子没什么本事，就是个警察。可他心眼好，孝顺。他总跟我说这县里最好的姑娘就是孟禾，他要娶你，要风风光光的娶你。这一年里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钱都攒了起来，就等着凑够钱买地盖房子，给你一个体面的婚礼，给你一个体面的家。可惜孟禾啊，我儿子没那命。”
孟禾本来想说是她没那命，可话都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大一会儿跟张关系好的几个警察还有刘队长，县长都过来了。白杨和沈倩也跟了过来，还有一些关系要好的邻居。张叔说，也不用挑日子，就今天吧，反正东西都准备好了。
几个伙子手脚麻利的给张换好了寿衣，又洗干净了脸。利利索索的放到了警车上，又放了几把铁锹，还有纸钱，缓慢的朝山上走去。
沈倩和孟禾扶着张婶跟着张叔带领的大部队沉重的尾随在警车后面。路过的一些邻居，受过张的帮助，也都端着点心水果加入到了队伍里来。孟荞是被邻居喊出来的，家里没什么吃的，她索性拎了瓶白酒。一路上除了风声便是张婶断断续续的抽噎声，老人家这些天哭的几乎没有了眼泪，只剩这嘶哑的声音在诉说着悲伤。
山上的风吹着树叶沙沙向，孟禾顾不上安抚自己躁动的发丝，任凭其在风中舒展腰肢。张和他的爷爷奶奶葬到了一起，没有墓志铭只有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吾儿张益泽之墓。生于一九一四年，猝于一九三四年。
这时孟禾才知道张和自己同年，可他却一直像哥哥那样照顾自己。她咬着嘴唇退到人群后，低声的说道：“若有来生，千万不要再遇到我了。”
“孟禾。”
孟禾一扭头，“志凡——”不知为什么，见到左志凡，孟禾竟觉得轻松了许多，直直的扑进他的怀里眼泪肆意妄为。左志凡摸着她的头低声道：“别难过了，人我已经带走了。走之前我问过他，要不要见你一面。他说自己过于狼狈，实在无颜见你。”
孟禾仰起头，“你有没有告诉他，我定会为他报仇。”
“当然，你的脾气我清楚的很。不过他说不必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他要你幸福。”
孟禾擦干了眼里望着人群中的墓碑自言自语道：“我此生真的能幸福吗？”
“只要你想，一定可以的。”左志凡握着孟禾的手，用力的捏了捏。孟禾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手上的力度早已消失不见。她抬头，孟荞，沈倩和白杨正朝她走过来。她不禁扬了扬嘴角，除了爱人，这三人也是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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