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孙二娘执意要走,程婉儿官宦闺秀出身,虽然强掳至绿林山寨中也盘住了很长段时日,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孙二娘为何而非要到处闯荡去,遂问道:“姐姐,我等与其他官宦家眷来往也并没甚怠慢处,彼此相处的也和睦亲近而姐姐如今富足安乐,到底为何离去?”
孙二娘淡然一笑,说道:“程家妹妹,林冲、徐宁等众兄弟的家眷如你一般,都是大家闺秀,你们待我虽亲善,但到底不明白我们在江湖儿女的秉性。本来与顾家姐姐性情倒是投契,也早与她相公返至登州故里做旧时行当。我到底是做不了官宦家的婆娘,劳什子诰命夫人,只待府中看管孩子,不得早四处走动干下些事迹,也早闲出个鸟来。
当初是要与陛下一并做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已是得偿所愿。而当家的走得早,好歹我也须养育这孩儿拉扯大,遂也只得过官宦家阔夫人的日子。纵然锦衣玉食,可这些年下来,我如今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江湖人,到底还是要闯荡江湖的。”
孙二娘随即又向张国祥望去,眼见自己这个儿子随着日渐长大,生得形貌也与他爹张青愈发相似,她这个平素豪放泼辣的母夜叉心有所感,眉宇间也不免流露出感慨之色,遂又上前轻抚张国祥的头发,叹道:“你小子,如今长得已比老娘高了,也须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只是当年我和你爹在绿林中厮混,那般世道,也唯有心狠手辣才能在道上立足,却有幸与众兄弟共聚大义,如今功成名就,也都是命里造化若还是旧时那般混沌世道,只能在江湖中讨衣食饭,我与你爹尚不知还要按甚绿林盗上害人的勾当讨活路
你出身境遇不同,倒做了功臣衙内,平素也有讲武院那些师长点拨教诲,不必在江湖中厮混讨活,娘倒也不担心你能误入歧途。而娘的心思,你不明白,做个诰命夫人虚礼应酬,在府里被伺候供着,这不是我该过的日子,娘打算再闯荡江湖一番,方觉自在快活。也须趁早出走,毕竟待老了再想到处走动,却也再走不动了”
(ex){}&/ 而孙二娘也曾笑言道:“当初绿林中开黑店的伎俩,那般世道,若是被迫得急了,遮莫也只得做那勾当。但好歹先得陛下收容,我也自知他绝不容旁人做的勾当,也决计触犯不得,这才能得以与众兄弟聚义快活,天翻地覆的已大弄过几场。如今恁般时势我又怎会再做当初那等不入流的行径,非但要触怒了陛下,也是污了我孩儿的名声”
后来萧唐也得上禀呈报,情知西北面地界由于地广人稀,官府缉匪捕盗的掌控力度有限。当真有小撮马匪流窜作歹时,官军搜捕便逃,官军一去则来,端的是来去如风。而孙二娘在通往塞外的毕竟之路上开设客栈迎客,对附近出没讨生计的江湖汉子无论善恶良萎尽是了若指掌,虽然对作歹马匪下手毒辣,也颇有些黑吃黑的意味,可是在当地复杂的环境形势下以暴制暴,对于寻常百姓民生而言,反而也是好事。
是以萧唐降旨特许,也不必追究孙二娘于当地法外执法的罪责,只是也遣人传诏前去嘱咐以后务必须多与所处镇治巡检互通声息。毕竟若是太平治世,随着国家时局的日渐稳定,江湖中以暴制暴的那套路数终究也须制止,而教其慢慢的消弭
岁月流转、白驹过隙,孙二娘在这间客栈做掌柜一当便当了三十余年。早已投军出仕,并累积功勋,已官居州府军司统制官的张国祥经过不计其数的拜望探觑,也终于得以迎接回他这不省心的老娘回府安享晚年,当年得孙二娘收容的小鞑子接管得客栈,转而成了齐朝通往塞外的管营驿站,也有了官爵身份。
孙二娘也正如当年所言,直到她年事已高,也闯荡不动了,便由她儿子接回家中好生奉养。只不过追忆往事,孙二娘仍时不时哼唱着她在大漠边关开客栈时哼唱的小曲:“八月十五庙门开,各种蜡烛摆上来,红蜡烛红白蜡烛白,老娘我一把攥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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