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遭遇重大打击的时候,第一个反应都是不相信。
前世,卫长声和银瓶儿相继死在阮思面前。
那个时候,阮思的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更不会相信死亡来临。
她在第一时间选择逃避。
哪怕抱着他们渐渐冷去的尸体,她也不相信怀里的人已经死了。
后来,她渐渐相信,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但她又心存幻想,以为只要她做了什么事情,就可以让他们死而复生。
那该是什么事情呢?
阮思至今记得,前世她活着的最后几年,她一直活在自责和臆想中。
她一面痛恨自己,认为自己害死了师兄和银瓶儿,一面疯狂地幻想能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他们。
直到她死在那场暴乱中,她依然没有从那种癫狂混乱的心态中解脱出来。
是什么时候,她发现师兄和银瓶儿真的死了呢?
阮思总觉得,并不是姚钰命人将她拖走,或者姚钰面带悲悯地递给她一块牌位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不禁开口道:“我曾经失去过陪我一起长大的心腹侍女。”
“一开始我不相信她已经走了,我坚信只要我唤她的名字,她依然会笑吟吟地走进屋来。”
“她会像以前那样,在屋子里忙进忙出,挽起袖口为我梳洗打扮,替我打时新的络子……”
岑吟缓缓抬头看着她,默默地流着泪。
阮思叹气道:“我不记得过了多久,那段时间,我始终不肯相信她走了。”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她尚未打完的络子,那是黑线和黄线编的,里面串了好几颗珠子。”
她俯身替岑吟拾起螺子黛放在妆台上。
“茶杯里隔夜的冷茶,尚未挽起的帘子,妆奁里散乱放着的簪子……”
阮思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才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已经回不来了。”
岑吟的双眼微微红肿。
阮思取了一块凉水浸过的帕子来为她敷面。
“我以为悲伤都过去的时候,悲伤又会突然在不经意间袭来。”
“岑姐姐,我以为这一切再正常不过,你不必觉得为难或者自责。”
(ex){}&/ 晏瀛洲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家夫人的这位闺中密友什么都好,可是为什么就喜欢抢着做他该做的事。
裴之旸招呼道:“晏大哥,阮姐姐,你们先在园子里逛逛,待会开宴了我来找你们。”
“好了,阿绫,”阮思含笑道,“你陪他去忙吧。”
洪绫只好点头道:“待会我们坐一起啊!”
阮思打发金铃儿他们自己去玩。
晏瀛洲径自拉过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陪她一起在园子里闲逛。
阮思沿着围墙绕了一圈后,不禁苦笑道:“幸得有沈浮这块金字招牌,不然这种地方……”
他虽是名满京城的第一画师,却未必是个好建筑匠师。
他督造的园子,和他的山水画一样……写意。
沈浮说,他的园子每个角落皆可入画。
但阮思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算了,”她垂头丧气地嘟哝道,“我就是个粗人。”
她有些不甘心,捏了捏晏瀛洲的手,问道:“夫君,你觉得呢?”
“我家夫人最好看。”
阮思就当他也没看出沈大师的玄机来。
园子外不断传来车轮滚动的咯吱声和马匹的嘶鸣声。
沈浮和裴之旸等人忙着在外面招呼来客。
欢笑声,低语声,还有迎来送往的脚步声……
今日枫客园里热闹得很。
阮思反倒拉着晏瀛洲的手,往僻静的地方去了。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
靠近温泉的地方没有积雪,但角落里仍然有些许尚未融化的薄雪。
阮思拉着晏瀛洲的手,缓步走在雪地里。
“夫君,”她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你说今天会不会下雪?”
晏瀛洲笑了笑,答道:“要是你想看雪,我就陪你等下去。”
如果今天不下雪,那明天呢,后天和大后天呢?
只要他和她一直在一起,他就能陪阮思等到她想看的那场雪。
“夫君?”
阮思眨了眨眼,盯着晏瀛洲道:“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决定要娶我为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