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背对着闫守儒没有说话,他眯着眼,正犹豫着是否要不顾一切地将那玉牌掷给宋玉国,剩下的就全看后者造化。可当他转过身时,却发现金刚须上面空无一物,原来玉牌并不在闫守儒的胸兜里!
“虽然道不相同,但我一直都很钦佩和敬重前辈,还望日后多多指教。”闫守儒礼貌地伸出手,并没有察觉那两根垂在地上的透明钳臂。
王福心中五味杂陈,他伸出手,什么都没说。而后,闫守儒转身离去。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偏执的人注定要被淘汰。”宋玉国不禁感慨,现在最后的希望也已落空,两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会场。
“什么!你把玉牌弄丢了!”雷震在房间里勃然大怒,闫守儒的疏忽让兄弟两人绸缪多年的计划化为泡影。
“通灵之玉有多邪性你不是没听过,违背持玉之人意愿的有几个能落得好下场?咱们想要让那几个老家伙乖乖听话就必须指望这贼王的牌子。”
闫守儒紧锁眉头,万分悔恨自己的贪杯。
“你确定没近距离接触过那群荣马子?”雷震冷静下来后问道。
“确定。”
“临霞区那两个呢?”
闫守儒回想与王福接触的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破绽,他摇摇头。
雷震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奇了,有这等手艺的小绺可不多,能远距离从你兜里把玉牌荣去的只有这玩意,可如今在咱们手上。”雷震拿出王福送的金刚须晃了晃。
闫守儒说道:“有金刚须也办不到,这玩意虽然可以隔空扒窃,可我全程都在盯着他。”
“那真是见了鬼。”两人陷入沉默。
雷震叹了口气说道:“这让我想起前一阵子御岭那个小地方发生的连续盗窃事件,所为之人绝非等闲之辈。”随即他摇了摇头,“把这两个联系在一起的确有些牵强,纵使有关系,咱们又如何能找出此人。”
闫守儒忽然想起一事,他把大厅中宋玉国曾莫名其妙锤鼓一事告诉雷震。
雷震眉头一抖,“这其中必有蹊跷,临霞区的人脱不了干系。说到乐队,”他站起身,从兜里掏出了一只金色口琴放在桌上,“刚才顺的,聘请乐队的钱算是省下来了,一位粗心乐师的宝贝,应该很值钱。”
闫守儒没有接茬,关于下面要做的事两人心照不宣,第一,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第二,要不惜一切代价把牌子给弄回来。
翌日,在临霞区一家茶餐厅二楼最西侧的小办公室里,宋玉国等人正在商量下一步的打算,一张办公桌和一套廉价的沙发组成了这间屋子,他们偶尔在这里休息或者是开会。
“这里也要兑出去了。往下咱们可就真连落脚的地儿都没了。”宋玉国瘫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他双手捂住面部,配合头部上下移动,很有节奏地揉搓那张巨大的国字方脸。
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有三名男子,其中最靠近门那侧的就是王福,还有一个是宋玉国的徒弟,名叫小林,他正襟危坐,阳光的外表下透着些机灵,因小绺们的辈分分明,小林只得在旁默默听着前辈们讲话。
离宋玉国最近的一个中年男子名叫张杨,此人又高又瘦,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慵懒地将双腿搭在茶几上闭目养身,手中还把玩着两枚铜钱。
“难道是咱们错了?”宋玉国问,“这些年,只有咱们还守着规矩,可同行们早就没了底线,东西到手就敢‘挑’,神仙来了都要不回去,胆子大的老柴也敢荣,可事实是人家过得越来越好,开千万级别豪车的都不在少数,咱们现在却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挑’是销赃的意思,行里原本有规矩:刚荣来的东西三天之内挑不得,主要关乎于赃物可能会牵扯很多利害关系,比如哪个不开眼的荣了个大炮弹,真要是胡乱给卖出去可就闹出大事了,考虑到各方面因素,自古以来小绺们荣的东西都是要经过上级审核后才可‘挑’,或是‘匀杵’(分赃钱)。
楼下尚有顾客,王福恐让人听见,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宋玉国接着说道:“你们各自最近有没有什么起色?”
张杨收起架在茶几上的腿,稍微调整了身子,语气轻蔑地说道:“前阵子有个足协的找我占卦,我看他职位不低,腐败的油脂从各个毛孔中都渗透了出来,于是就想干票大的,给他来了个‘腥’挂(春典里,‘腥’为作假的意思),过不多久,这人八成是‘醒了攒’(被识破的意思),不知从哪冒出一群老合处处拆我的台,生意做不成不说,还差点让人‘折鞭’(被人打一顿的意思),我只得把钱还回去,又说了不少好话这事才算过去。”
“爱徒,你这边呢?”宋玉国问。
小林站起身,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摞用信纸包好的纸币放在宋玉国的桌子上,“师父,我在莲花区拍卖会上弄到个小玩意儿。那东西的主人是地产开发商,一直拖欠着农民工的工资,卖了90多万,给农民工发完工资后又给学校寄了一部分,剩下的4万多都在这了。”
王福问道:“没人找你麻烦?”
小林挠挠头,说道:“那失主后来应该是找到了莲花区荣马子老付,老付还真派了几个刚出炉的小绺去那工地找线索,我捎带手荣了个遍。”
张杨拍手笑道:“哈哈哈哈,老宋,你这‘翻江’的本领真是没白教,咱们临霞区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欣慰的表情同样也映在王福和宋玉国的脸上,这恐怕是他们这近几年来听到的唯一好消息。
“干的不错,但不能放松警惕。”宋玉国难掩笑意地拆开信纸,把钱一摞一摞排开,简单查看后又将其拿起绕出办公桌,他弯腰从茶几上的烟盒里取出一只香烟,小林抬起屁股举着打火机给师父点火,可火机不太给力,连续三次都出现火苗,大果子说了声自己来后,接过火机点着了香烟。
“老王大哥,这一万给你,你家里有个小的,长身体需要营养。”大果子把其中一摞递给王福,王福犹豫了一会儿后将钱收下,接着大果子又来到张杨面前,“老张,这些年大伙的开销你没少垫钱,八成是卖了不少家底。虽然少点,你先收下。”张杨推脱几下后也只得笑纳。
“小林,按规矩,你的要给师父,不过咱们现在情况特殊,拿这一万块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万一交上个女朋友也不至于连顿饭都请不起。”尽管宋玉国执意让小林收下,王福和张杨也再三劝说,可小林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下,他态度坚决,誓死不愿坏了规矩。
宋玉国点头道:“好,那这一万块还是留给学校,再有几个月入冬了,给他们添些取暖用的柴火,还剩下一万多,”宋玉国想了一下,“依我看就给小丽吧,趁早把这丫头的眼睛给治好是正事。大家的意见呢?”他没有留出自己的那一部分。
“哎!”张杨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咱们再多几个像小林这样的孩子就好了。”
“你说得倒是轻松。”宋玉国笑道。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开门放放这屋里的烟吧,真能抽,不怕呛吗?”一个25岁左右,相貌俊俏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就是小丽,患有先天性白内障,一层薄雾从出生之时就横在了她与世界之间,有一些人曾这样劝她,说看不见这世界真实的样子并不是坏事,她起初不相信,即使果真如此,上天也应该让她自己去做出选择。
直到遇到给她提供这份城里工作的宋玉国等人后,她才开始相信自己的幸福,她借助各种方法虽有些不便但也勉强能胜任收银和服务这两项工作,而这种残缺现在反成为店里的一项‘特色’,个中幸福,似乎超越了绝大多数人。
宋玉国等人也都是性情中人,从来不搞上下级那一套,她虽然不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但相互之间的关系早已十分亲密,
“嗯?怎么这么多人?”女孩心想,她手里拿着一颗鲜红的苹果,本来是想送给小林的,可朦胧中却看到了四个人影,本着宁落一圈、不落一人的原则,她机智说道:“这是刚才客人落这的,我不爱吃苹果,你们谁要。”
“咱们是不是有点太惨了,一个苹果都要分一分。”这话宋玉国没有说出口。张杨笑道:“小丽,你觉得这颗苹果谁最配得上吃,就给谁吃吧。”
小丽一下没了打算,支支吾吾在那杵了半天。王福这时说道:“快别逗她了,人家本来就是要给小林的吧,今天小林的确有资格吃这苹果,我看就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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