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闯祸的侯亿琳急忙让助理把东西送出会场,她惊魂未定,心下纳闷莫不是太爷爷害怕老鼠?于是小声问道:“雷叔叔,您这是怎么了?”
“你把它锁在笼子里,让老祖宗看见还了得。”雷震如此失态实在少见,侯亿林当然不知道,老鼠乃是小绺的祖师爷,虽有常言道“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但由于其生性狡诈,行动谨小慎微以及生命力顽强的特性,不知何时起就被老一辈偷盗者给供了起来,在他们眼中,‘鼠神’是保护神般的存在。
候亿琳鼻子一酸抽泣起来,雷震知其也是一片好心便出言安慰:“好了好了,小心让别人拍下来。”他建议侯亿琳先坐下,以她的身份在会场里走动不免招来麻烦。
雷敬琪隔着纪晨热情地同候亿琳攀谈,他想不到这位仰慕已久的女星竟和雷家有着如此渊源。
在他出生前,雷敬琪的爷爷,也就是雷震的父亲雷俊东,是红江市出了名的大善人,风光时曾向许多贫困之人伸出过援助之手,候亿琳所在的孤儿院就是其中之一,因这孩子从小聪明可爱,而雷震又膝下无女,遂深得雷俊东喜欢,如今她能在演艺圈占据一席之位,与雷家为其提供的资源密不可分,纪晨夹在中间一言不发,看到那老鼠后他的心情似乎也有些不快。
待这段小插曲烟消散后,闫守儒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他说道:“老金肚子里所有男人的血都喂不饱一只跳蚤,现在想从他手里弄一个六级密码比登天还难。何况现在老柴们的要求就越来越多(旧时指官差,现多指警察,是‘老合’的行话),底下人日子都不太好过。”
“依你之见?”
“安排人给他来点业绩,提醒提醒。”
雷震摆了摆手,“罢了,坏规矩的事如果被老祖宗知道,咱俩谁都担当不起,别看爷爷身体不灵便,脑袋可不糊涂。”
闫守儒点点头,他小声说道:“大哥,临霞区的人也来了。”
雷震抬头瞥了一眼,看向纪晨刚才留意到的那两个穷酸的人,“嗯,这伙人不知道还要撑到什么时候,罢了,来者皆是客,今天就放下恩怨代我好生招待吧。”
闫守儒离开后,前来庆贺的人愈发多了起来,雷震不得不忙于应酬,价值连城的贺礼很快堆积成山,他叫来助理,吩咐其做好记录又交代着把礼物挪到后厅,忙活好一阵才坐回到位置上。
这时,闫守儒带着那两个临霞区的人朝这边走来了,走在前面的是临霞区的‘荣马子’(小绺的更高级别,地方的贼头)宋玉国,此人外号大果子,国字方脸,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身后跟着的人名叫王福,比宋玉国更年长一些,整个红江市的小绺们没有人不认识王福,也没有人敢得罪这‘穿山’一门的最后传人。
宋玉国虽衣衫褴褛却也不失风度,他抱拳说道:“但愿此次前来没有给诸位带来困扰,只因雷老前辈昔日对吾等有恩,所以前来贺寿,如有不便,我们会马上离开。”
雷震客气地说道:“宋兄说笑了,老爷子见到两位心里一定高兴。这位想必就是‘铁人’王福吧?前辈鼎鼎大名,晚生钦慕已久。”
“虚名而已。”王福看了看雷震身后一干人等,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只银镯,“我们那的情况您应该大致了解,实在备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听闻雷老爷子年轻时就对‘穿山’一门的玩意儿很感兴趣,所以就用这个充当贺礼了。”
雷震接过镯子后心中一惊,“好重!”这块平平无奇的手镯起码有5斤重,其内似乎大有玄机,很快,他便猜出这东西的来头,闫守儒和纪晨在一旁也都瞪大了眼睛,雷震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问道:“这是,‘金刚须’?”
王福摆手示意其不要声张。
雷敬琪发现父亲双眼正闪烁着光芒,他想不通,什么好东西父亲没见过,就拿今天客人们送的贺礼来说,哪一件不是奇珍异宝?可如今怎么会对一只不起眼的镯子另眼相看,又为何对眼前这个名叫王福的人格外热情。
“前辈如此大礼我们雷家实在担当不起。”说着,雷震伸出手作出谢绝的样子。
王福执意要让雷震收下,他说:“雷老爷子德高望重,对我们‘穿山’一门有大恩,作为后辈一点心意不足挂齿。”
“恭敬不如从命,那晚辈就先替老爷子收下了。日后如有需要雷家的地方,一定在所不辞。”
宋玉国和王福走后,雷震将手镯揣进兜里,好奇的雷敬琪想看却遭到父亲拒绝,“真是大手笔,”认识那东西的纪晨在心里想着,他惊讶穿山一门竟舍得把金刚须这种宝贝送人,刚才桌上那些如山的贺礼加一块恐怕都没这东西贵重。
“老祖宗来了。”闫守儒说罢,众人齐看厅门。只见雷震的妹妹推着老爷子从前厅缓缓走入会场,一群保镖跟在身后,乐队此时停止演奏,全体宾客都站正了身体,共同鼓掌欢迎这位老人。
雷晋伍丝毫不像一位期颐之年的老人,他双目炯炯有神,笑容儒雅和蔼,朝着宾客们轻轻挥动的手收放自如,虽然坐在轮椅上,却给人一种随时随地能下地跑的感觉。
孙女把老人推过首席位置,越过雷震众人后停在了舞台一侧。
待掌声完毕,四下鸦雀无声,老人才接过麦克,他抬起头,举目环视会场,接着皱起眉头说道:“震儿。”
雷震应声站起,“爷爷。”
“我要是能挨到下一个生日,可别让我来这种地方了,满是乱七八糟的洋玩意。”说罢,他笑了笑。
雷震只好尴尬一笑,点头答是。
雷晋伍仔细端详会场里的每一位宾客,少顷,他开口说道:“各界同仁,老朽何德何能,让诸位亲自前来祝寿。”他底气十足,霸气侧漏,说罢还敲打了两下胸脯。
“我老啦,也糊涂啦,把儿子都靠走啦。这些年,没少给社会添麻烦,你们别见怪啊!”
老爷子很幽默,不过没有人发出笑声,大家都知道,雷俊东去世给老爷子心里造成了沉痛的打击,那是他唯一的儿子。
随后老人沉默不语,只是望着众人频频点头,其间散发出一种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气场,“震儿。”雷晋伍再次招呼孙子。
“我在。”雷震应声站了起来。
“今天都谁来啦?”
雷震走到老爷子旁边,轻声说了些主要人物的姓名和职位。
老爷子点点头,示意雷震回去,他接着说道:“你们这里有当官的,有做生意的,有唱小曲的,还有和我年轻时一样不学好的。”这次场内传出了一些笑声,“感谢大家都能来,还记得老朽的生日,现在,能把你们聚一块吃顿饭的人可不多了吧?”
接着,雷晋伍抬头张望,问道:“那些后辈们都在哪?来,都站起来让我瞧瞧。”
随后会场的各个位置零星站起了十几个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均为男性,大果子和王福也在其中。
“好好好,再站一会儿,让我好好瞧瞧。”老爷子探着头仔细观瞧每一个人的面孔,这些人便是红江市各城区的‘荣马子’,算得上是小绺们的代表。
“你们都是我儿在世的时候任命的吧?我的时日也唯恐不多,这次说不好是最后一面,”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世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这话勾起宋玉国和王福心中一阵酸楚。
“爷爷,今天您过寿,说点吉利的。”孙女在一旁劝道。
雷晋伍没理会孙女,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他说:“你们听着,要把做人做事的道理好好传下去,把好的东西延续下去,要始终守着规矩,不行不义之事,更不能给同胞们添麻烦。”雷晋伍表达的东西,有些宾客明白,有些则一头雾水。
“好了,都坐下吧,我今天就两件事,一个就是想再多看看你们,第二个,是我想当着大伙的面,宣布个事。”
“今天是7月20号,我的生日,不过你们应该都不知道,差不多在70年以前,7月20号这天,也是‘老合’们每四年一次重大集会的日子,当时的代号为‘轧虎’。”
全场鸦雀无声,纪晨、雷震、闫守儒和在场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只是年头太过久远,具体干些什么连我也记不得了,我只知道咱们有些称号就是在这‘轧虎’上确立的,比如你们知道的‘六贼五鼠’。”这番话引得台下众人窃窃私语。
雷晋伍将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盒子捧在手心,打开后从中拿出一块长方形暗色玉佩,玉佩中心刻着一个‘贼’字,右下角还有两个模糊不清的小字。“这是我儿雷俊东的玉牌,应该都听说过吧?六贼之一的‘啼蟊’。”在场的无不睁大眼睛,就连不少老荣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块玉牌,雷震露出微笑,他看了看身旁还没反应过来的闫守儒。
“今天我要当着大伙的面把它授予一个配得上此称号的人。”雷晋伍在孙女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把目光看向雷震这边,“守儒,过来。”
闫守儒愣在原地,雷震推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接着走上前去。
老爷子拉住闫守儒的手,说道:“守儒,我从小看着你和震儿一起长大,虽然没有我的血脉,但俊东一直把你视为己出,你从小严于律己、恪守行规,清心寡欲且能规劝他人,兼具勇武与仁爱之心,现在能力出众又有领导之才,百阳区颇有旧时之风,这块玉牌,予你可谓实至名归。”
雷震的妹妹在旁不停示意,后者迟疑片刻后屈膝跪下,闫守儒将双手举过头顶,郑重说道:“晚辈一定不负众望。”雷晋伍将‘啼蟊’缓缓交至闫守儒手中,骤时,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各区老荣纷纷呐喊叫好,除了临霞区那两位,还有纪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