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莉儿正站在门外,等着奚奴的召唤。申政告诉她主人叫她。申政回到自己的小屋,内心中充满了喜悦。他没想到昨天那个无意之举,竟然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好处。这意味着他再也不用带着难看的马圈,听那该死的铃铛声;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穿上正式的衣服,而不是只能系一条卑贱的兜档布;这还意味着他拥有了一点自由,虽然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自由,但他终于能呼吸到一丝自由的空气。申政快速清洗了一下身体,小心地换上衣服。那是一套青灰色亚麻布的短衣短裤,上衣对襟上缝着一排纽扣,是典型的侍奴套装。能穿上衣服的感觉真好!虽然没有镜子,申政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欣喜。回想起上一次身上套着长衫的时候,仿佛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想到过去,想到亚夏,想到日禾村,想到那个恶梦般的午后,刺痛又一阵阵袭来。申政的心渐渐冷却下来。申政,你已经甘心为奴了吗?他在心里质问自己,你需要因为能做一个高级奴隶而沾沾自喜吗?你忘记你的责任和目标了吗?不,我没忘,永远也不会忘记……
申政冷静下来,他静静地坐在小屋里计算着时间,约莫一刻钟之后他起身去会客厅。在主堡外的回廊上,他遇见了薇莉儿,薇莉儿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恨。他避开薇莉儿的目光,没关系啦,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不属于这里。申政在会客厅外高喊小姐,奚奴让他进去。
“不错,没想到你穿上衣服看上去还挺清秀的。”奚奴夸赞说。
“谢谢小姐夸奖。”申政的语气并不热情。
奚奴没有计较继续说:“我需要给你取个名字,我的侍奴不能再叫0413了。你喜欢什么名字,威猛一些的,还是别致一些的?”
“我有名字,小姐。”
“哦,做奴隶之前的名字?说来听听。”
“申政,我的名字叫申政,小姐。”
“申政,申政,挺难听的名字。不如叫托尼,或者叫阿拉姆也行。”
“申政是我的名字,小姐。”申政坚持。
“你是一个有个性的奴隶。”奚奴略微有些不快,“你知道顶撞主人的后果吗?虽然你昨天做的不错,但如果你惹我不高兴,我还可以让你做回你的马奴。”
申政低头沉默着,无语。
奚奴忽然扑哧一笑,“算了,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你喜欢就叫申政吧。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的个性。有个性是个好事,但如果你总是用个性顶撞你的主人,怕是会自讨苦吃。”
“谢谢小姐,不会的。”申政抬起头来,感激地说。
“好了,我们说正事吧。”奚奴收敛了笑容,“我今天带你去蒙自都祭那里,一是去答谢蒙自都祭,另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花街神庙有一个藏书馆,我需要你去帮我查一些资料。”
“查什么资料,小姐请吩咐。”
“你帮我在书中查一下有没有天启者的记载。”
“天启者?是个称号吗?”
“可能是吧,也可能是个人名——不管怎么样吧,你只在书中找这三个字,如果找到了就把内容记下来给我。至于书嘛——神学类的、传记类的、史记类的,甚至类的都可能会有。这样,你还是先在神学类的里面找吧。”
“好的,小姐。我懂您的意思。”申政答应着。“不过,小姐您怎么去呢。您还要去买一个马奴吗?”申政有些尴尬地看着奚奴。
奚奴嫣然一笑说:“别担心,不会让你再驾车的,红尘提供的马奴已经回来了。不过花街神庙不远,我们今天走着去,正好可以逛逛花街。”
红尘前厅右侧有一条隐蔽的夹道直通花街,奚奴带着申政穿过夹道来到花街之上。申政还是第一次见识花街,之前由于驾车每次都是走后园外的粉巷。花街两侧到处是妓院、戏院、酒肆、客栈、赌场、浴场,还有不少出售高档脂粉、首饰、珠宝、华服的商铺。每家场院门前都有人招徕生意,千奇百怪的花样极尽心思。有吹拉弹唱的,有现场秀技的,有表演剧情的,有打扮的花枝招展在街头拉客的,有扮做小丑戏弄女客的,有真人的裸演,也有盛装的人物,更多的是站街的伙计们在各自门前卖嘴,一套一套的吆喝比唱戏还好听。申政跟在奚奴身后,左顾右盼,目不暇接,怪不得薇莉儿说花街是浴火之都最繁华的街道呢。奚奴遇到珠宝店、首饰店、丝绸店也会进去逛逛,但她什么也不买,大多只是问问价格或者和看店的伙计闲聊几句。油嘴的伙计最喜欢伺奉奚奴这样的美女,每当他们讲起有意思的趣闻轶事,奚奴总会配合地咯咯直乐,此时伙计们便双腿发软更加不能自持。
神庙在花街的东头,最多一盏茶的路程他们走了足有半个时辰。来到神庙门前,庙门两侧的墙壁上各有一副石刻:左边刻着双手高举、神情庄yan的太阳神,太阳神的脑后是一轮红日,这是太阳教会的教徽;右边刻着九朵火焰,其中的八朵围成一个圆,中心的那朵最大,这是赤焰王国的徽号。进入庙门之后,前院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青铜的香炉,有几个信徒正在香炉前进香。越过青铜香炉便是神庙的正殿,正殿的穹项是一个赤金色的双层火焰顶。太阳神虽然是太阳教的主神,却不是唯一的神。神庙的正殿除了太阳神外还供奉着其它十余尊神,申政能认出来的神还有月神、火神、海神、农神、战神、爱神,他在《世界宗教传奇》这本书上看到过这些神的形像。太阳神的神位供奉在大殿正中,申政目测即便是一尊坐像也足有三十尺高。太阳神的坐像手握权杖,微微抬首仰视苍穹,坐像的两侧还各站着一个长着翅膀的赤天使。
正殿之内有不少信徒在各位神灵前跪拜祈祷,虔诚的信徒还会将兜里的星铜币、银月币、甚至太阳币投入供奉箱孝敬神灵。申政不信鬼神,他站在奚奴身后兴致勃勃地观瞻着诸位神灵,在心里品鉴着太阳教诸神的形像与其它宗教有何不同。
一会功夫,主殿侍奉的祭徒将蒙自都祭请了过来。蒙自都祭看到奚奴老远就打招呼:“奚奴小姐,几天不见,您更加漂亮了。”
“都祭夸奖了,您的气色也不错,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喜事。” 奚奴笑容满面地客气着。
蒙自都祭走到近前,左手并拢在额前轻点,嘴里念着祷语:“拉神在上。”
“拉神在上。”奚奴还了一个同样的教礼。
蒙自都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奚奴到后殿就坐。他忽然注意到奚奴身后申政,吃惊地问:“这个不是我前几天送给您的马奴吗?他怎么现在——”
“——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侍奴了。”奚奴笑说,“我今天正是为此事来感谢您。您送给我的不是一个马奴,而是一个忠勇的侍奴。”
蒙自都祭哈哈大笑:“奚奴小姐,这里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故事吧,您一定要讲给我听听。”说着两人并肩向后殿走去。
蒙自都祭招呼奚奴坐在塌上吃茶,申政和一个祭徒站在左右侍奉。奚奴又向蒙自都祭道了谢,把昨天在窄街上的故事讲给他听。蒙自都祭听了不住赞叹,夸奚奴有福气、有度量、还能慧眼认珠。两个又说了一会闲话。奚奴说:“今天我来还有一件事情想麻烦都祭您。”
“奚奴小姐,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您尽管说。”
“听说您这里有一间藏书馆。您也知道公子焰走了这么久,我一个人待着无聊。所以我就想让这个侍奴在您这儿读读书,回去好讲给我听。”
“原来只是去藏书馆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小事一桩,您让他来就行,随时都可以。如果有必要,让他把书借回去给您读也可以。”
“啊,如果能这样那我就太感谢您了。我得再次谢谢您,您的慷慨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了。”
“奚奴小姐,您太客气啦。都是自己人,没准我以后还有事求到您呢。”
“如果我有什么能帮得上都祭大人的,也是我的荣幸。”
两人客套了几句。蒙自都祭喊来一名祭师,让他带着申政去藏书馆。奚奴告诉申政,让他选好了书自己回去就好,不必再来找她。
来的祭师穿着一件镶红边的黑色教袍,教袍前胸绣着两个卐纹,一张圆圆的脸上带着微笑,让人感到和蔼可亲。他把申政带到藏书馆,告诉申政他叫蒙多,这里的书可以随便看。他就坐在门口,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他。如果要借书的话,需要做一个登记,也很方便。以后要来看书的时候,还到这里来找他。蒙多祭师说完,就去门边的桌上捧起一本厚厚的书去读了。
藏书馆不算太大,只摆着十几排书架,还有几张空桌供来读书的人使用。有一个祭徒在整理图书,还有五、六个祭徒和祭师在埋头读书。没有人理会一个侍奴跑到这里来干什么。申政喜欢这种安静和自由,看着这些书他的内心中充满了喜悦。
申政按奚奴的指示,寻找着神学类的书箱。找到了,在一个靠墙的书架上摆放着上百本神学类的图书——至少这些书名看起来都像是:《天神谕典》、《天启录》、《阿陀经》、《太阳教记事》、《天神史记》、《诸神大战》、《搜神记》、《莫雅神灵纲要》、《魔神的玛法们》、《萨满时代》、《堤玛与巫师的兴衰》……每一本书都足够申政看上一阵子的。有两本申政在日禾村的家里就读过《诸神大战》和《搜神记》,他确定里面没有提到过天启者。申政先抽出那本《天启录》,找了个地方仔细阅读起来,至少从书名上看这本书最可能会与天启者有关。在来神庙的路上,奚奴严肃地嘱咐他,查找天启者的事不要让其它人知道。申政发誓他不会告诉任何人。所以现在他不能向蒙多祭师求助,只好自己慢慢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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