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山下大理石制成的牌坊之上,镌刻的天剑宗三个字在光亮之下金光闪耀熠熠生辉,在天剑宗本宗山下并没有任何守卫,只是每日天未亮会有人来打扫而已,蜿蜒曲折的山路蔓延到群山之中,从山脚下看不见任何房屋建筑。
欧阳天许久未归天剑宗,再次站在天剑山下出发的地方,林间婉转环绕着白鸟争鸣之声,山间微风拂动百草盛开之景,天地间流转着清新怡人沁人心脾的气息,在这钟灵毓秀之地,正是修炼静养最佳之选。
可是这一次欧阳天却没有从前那般心情,怀中沉重的心情展露在脸庞之上,他那张一向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也能看出此刻他复杂的心境,面对着蜿蜒小道迈出的步伐却是沉重,一步一步从他身上散发出些许戾气,回到天剑宗,他只有一个目的,找寻一个真相,关于他逝去亲人的真相。
这养育他长大的天剑宗,培养他成为年轻一代翘楚的地方,欧阳天却并没有多敬重它,或是将它视作自己心中不可逾越之物,自记事起他便只是一个人,周围的人对他漠不关心,他跟着其他人一起在天剑宗内修习,只因为他有着欧阳之姓;而他在初露锋芒之时便被长辈逼迫着参与外界的任务而离开这个地方,那时他还未到成年之时,稚嫩的少年便要接触这世间的血腥残酷,在与他人的搏杀之中生存下来,被人当作垃圾一样从战场捡回来扔在角落自生自灭,从此他的脸上便没有了少年的情感。
即使他现在也只有快二十岁的年纪,但是他已经去过各个国家危险之地,和其他国家世家宗门战斗过,就如同一个召之即来的工具,将近有十年的时间他都在外奔波很少回宗门,仅仅是宗门有大庆之时才会想到还有这样一个欧阳姓的少年,他虽活在人丁兴旺的大宗门之内,却如同孤儿一般没有任何人在意。
“天哥哥,真的是你啊,你回来啦!”
记忆之中只有这个声音,只有这个身影是最深刻的,常常在本宗门口接待他的小女孩,当他灰头土脸回来之时,女孩会拿出干净的手绢擦拭他脸上的污渍,当他精疲力竭回来之时,小女孩是他温暖的依靠,那时她和他还都是孩子,女孩的脸上总是那副笑容,如同春日之光融化他心中冰凉。
“大长老看见你回来了,就跟我说了。”望兰的笑颜依旧如同春日的和风,温暖而又明媚,她凑近欧阳天的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就如同孩童时那般亲昵。
“嗯。”刚到宗门的门口欧阳天就看见了望兰,他依旧是那副轻描淡写的语气,冰冷如同木头人一般的脸回应着少女。
“怎么出去这么久啊,是不是又遇到什么危险了,好久都没有你的消息了,我一直问大长老有没有你的消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望兰欢快地在他身边询问着他的事情,一边挽着他的手臂朝着宗内走去。
在这宗门之中也只有这个少女会这样关心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记得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而这个女孩却让宗门不曾忘记这个男孩,在他外出时,女孩总会在大长老身旁询问他的消息,大长老能通晓各处天府巡查的讯息,将这个男孩的信息再转达给这个女孩,这样她才会安心。
可是,这一次,接连数月天府巡查没有了关于欧阳天的信息,这样望兰心急如火,不停地向大长老询问关于欧阳天的消息,但能够得到的讯息也仅仅是他最后出现在极北之境的小镇之上,与一伙人战斗之后便下落不明,有人见到这个少年倒在雪地的街道之上,风雪将他的身躯掩盖,不知死活,最后也不知所踪,可是望兰不相信他会出事,甚至还在帝都寻求皇室的帮助调查他的下落,却都一无所获。
也有人说他叛变了,是天剑宗乃至帝国的叛徒,他被九月堂的人抓走了,并加入了他们,有人说在极南的海边小镇见过这样一个样貌相似的少年,也有人说在阴都雨城那个叛国者才会前往的地方见过他,种种猜测对欧阳天都是极为不利,可是,望兰却始终相信他,不会离开天剑宗,也不会离开她的身边。
“路途之上遇到了一些状况,未能及时通知。”欧阳天轻描淡写地回应她,他并没有说谎,只是不想将详细的情况说出来。
“嗯,我就知道天哥哥是不会有事的。”望兰喜笑颜开环绕在他身边如同雀跃的鸟儿,这个少年是她最担心的人儿,见到他回来亦是将其他所有的烦恼抛之脑后。
“对了,天哥哥。”望兰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双眼说道,“大长老正好在问天殿等你,看上去好像是有什么事情的样子,我们先过去吧。”
“嗯,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问下大长老。”欧阳天应答道,“宗主在么,我也有些事情要请教一下宗主大人。”
望兰摇了摇脑袋,神情略显沮丧地回答道,“父亲自从那次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道是去了何处,也许帝国现在动荡,他不得不去处理些事务吧。”
“那副宗主呢?”欧阳天继续问道。
望兰听到他的问话,脸上的喜悦之情瞬间消失,转而有些伤心地说道,“叔父他自从那一日被父亲带回来之后便没有醒来过,明明身体的伤痕已经痊愈,但是脑中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大长老诊断过,说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叔父这么强的人居然会遭此不测。”
欧阳天自知问出的问题有些不妥,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腾出一只手轻轻抓住了少女纤细的手掌,温热柔软的感觉让他的心情也舒缓了一些。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到了问天殿的门口,如同那次和少年秦胜来这里一样,这间大殿常年来都不会有什么改变,一如既往安静地坐落在宗门深处。
欧阳天独自一人走进大殿之中,望兰安静地在门外等候着,这是大长老特意吩咐过的,其他人不准在这时进入,看上去好像是有什么神神秘秘的事情要交代。
大殿之内依旧是那般空旷,涂着红漆的巨柱支撑着穹顶,大殿的深处依旧摆放着那张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的御座,白发苍苍的年迈老者安详地端坐其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眯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一般。
“你来啦,小天。”欧阳天刚一走近御座之前,老者便发出微弱的声音。
“长老。”欧阳天单膝跪于地面上,将怀中的方盒摆放在一旁,对这个老者他依旧是那般的尊敬。
就在这片刻之际,老者的身形便已经出现在他的身旁,欧阳天完全没有感觉到这大长老的动作,他便已经托着自己的身躯站了起来。
“这么多天没有音讯,看上去也并无大碍。”老者面露慈祥的笑容,对晚辈极为温柔。
“是。”欧阳天轻声回应他。
“这么多天,你究竟去哪了,天府巡查都没有你的消息,那小妮子天天来我这问天殿之内询问你的消息,让我头都大了。”老者拍打了几下他的肩膀,转身瞬间就回到了御座之上,端坐其中。
“有劳长老和小姐费心了。”欧阳天低着头轻声说道。
“那说吧,发生什么事了,现在你可是在天府巡查通缉的名单之上,宗主日理万机没功夫掺和这些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做只好将你列在通缉名单上。”长老声音变得洪亮严肃起来,回转在空旷的大殿之内。
欧阳天没有回应,低着头,整个大殿内一片死寂。
“还是说,你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大长老接着说道。
欧阳天依旧没有说话,俯下身子抱起地面上被旧布包裹着的方盒,轻轻剥去外面遮盖的旧布,露出里面精致楠木雕琢而成的方盒。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这盒子并非寻常器物,大长老也是微眯着眼睛看着这盒子,轻声询问,“装的是谁?”
欧阳天抱着盒子慢慢走到大长老面前,单膝跪于御座之前,“欧阳少阳。”
“少阳!”大长老一惊,显然他对这个名字十分敏感,饱经风霜苍老的脸庞上不禁也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过片刻之后又是恢复如初。
“在哪找到的?”
欧阳天抬头望向大长老,“南海之底。”
听到他的回答,大长老也是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沉默不语仅仅是静静地看着这个盒子。
稍过片刻之后,大长老才开口缓缓说道,“他,不该回来。”
“为何!”欧阳天猛地站起来,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一向冷漠的他此刻在这个老者面前竟然也微怒起来。
大长老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些事情,不该让你知晓,你也不必知晓,宗门将你养育成人已是对他最好的恩赐。”
欧阳天听到他的话语不禁怒从中来,身上的气势不受控制的展露出来,整个大殿的气氛都焦躁起来,原本死寂的大殿充斥着欧阳天身上的戾气。
大长老瞥了一眼面前的少年,轻声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有什么想法或举动,少阳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当时就因为和你现在一样相似的情况才被驱逐出去,我想你能找到他,肯定是得到了某个人的帮助吧。”
欧阳天怒视着他,心底的冷静压抑着他没有爆发。
“是九月堂的南宫烁吧。”大长老望着面前这个怒气滔天的少年淡淡地说道。
欧阳天不作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他可是敌国之人,当初少阳也是因为他而叛离宗门,如今你又轻信与他,莫非要走上少阳的老路。”大长老严厉地说着。
欧阳天瞪大的双眼之中充满血丝,“他,帮我找到了我生父的遗骸,让我知晓了那段过往,而天剑宗却一直瞒着我,将我视如无物。”
“确实,他和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欺骗你。”大长老也是站了起来面对着这个少年,手掌微微一动,欧阳天背后斜挎的灵剑细雪便飞入大长老的手中,“甚至还将这把灵剑交于你,这剑还是我当时交给少阳的。”
“为什么?!”欧阳天怒气冲冲。
大长老背过身去,灵剑细雪再次飞回欧阳天的身后,“如你所知道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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