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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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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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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当警察?”面试官翻看着刘栋的简历和他的笔式成绩单,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他。

    “我希望可以为社会的长治久安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虽然这不是刘栋的心里话,却是通往面试成功的最佳答案。

    刘栋的梦想是当一名军人,当年高考的成绩很好,文化课没问题,体检也没问题,可就在政审的时候出了麻烦,连刘栋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父亲居然是个杀人犯。无奈之下,他选择了中国政法大学。毕业后,他也非常顺利的进入了a市的审判机关工作。

    在法院工作,自然有机会接触到各种案件,也能够查询到一些历史卷宗,刘栋就想着利用职务之便,查询一下当年父亲杀人的真相,也想填补自己二十多年中,丢失的那一段记忆,而正是这份卷宗,让刘栋放弃了法院里舒适的工作,毅然决然的决定做一名警察。

    虽然心中已经做了选择,可刘栋还是想先和自己母亲商量一下。在刘栋十三岁的时候,父亲突然去世了,母亲把他从b市带到了a市,并断绝了他与亲戚朋友的一切联系,他无数次追问母亲这么做的原因,他妈要么避而不答,要么默默流泪,刘栋不想看母亲伤心,慢慢的也就不再问了,直到他看到了这份卷宗,他觉得是时候让母亲告诉他真相了。

    “妈,我想做警察。”刘栋在吃饭的时候提起了这件事,他觉得这个时候是他们母子每天最放松的时候。

    刘母停下了嘴里的咀嚼,筷子停在半空中几秒钟,然后又如常的继续吃饭。

    “现在的工作不顺心吗?”

    刘栋的心也跟着悬了几秒钟,“我看到了我爸的卷宗。”

    “和你换工作有什么关系。”刘母依旧如常的吃着饭。

    “是那帮坏人害的我们家变成这样,我不能在让他们害别人。”

    “做一个好的法官也可以惩戒坏人。”

    “我想亲手抓住他们。”

    刘母放下手中的碗筷,仰起头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努力的让眼泪不要流下来。“不是那些坏人,我们家这样都是你爸害的。”

    刘栋的爸妈都是普通的工人,在b市的一家大型钢铁厂上班,家里的条件虽算不上优越,但双职工的家庭也足够让人羡慕,每个月都会发放各种福利,逢年过节,还有整箱的水果和吃不完的油米面,自打刘栋记事起,家里从来没有为过钱发愁过。

    在刘栋七岁那年,和同学出去玩,发现在市中心新开了一家美术学校,刘栋好奇的进去参观了一下并随便涂鸦了一张画,一位正好“路过”的老师看似无意的说了一句:“这孩子还挺有天赋。”使刘栋下定了决心要去画画。

    刘栋整天缠着爸妈要去学画画,虽然家庭条件尚可,可上一个兴趣班仍然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对他们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额外开支,所以刘父是极力的反对。每当刘栋提起画画的事,他都免不了挨一顿臭骂,甚至一顿毒打。可刘栋就是一根筋,不论怎么打骂,他就是要学,甚至用绝食罢课来抗议。没办法,刘父终于妥协了,虽然妥协,但条件是刘栋的文化课必须在全年级前五,否则一切都免谈。刘栋做到了。

    五年非常努力的绘画学习,并没有兑现老师的那句“天赋”。刘栋参加了不少比赛,虽然家里边摆满了奖状和奖杯,不过大部分都是纪念奖和参与奖,他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个全省第八,连老师对他都放弃了,曾经委婉的劝刘栋:“把绘画当个个人爱好就可以,不用投入太多的精力。”一根筋的刘栋把老师的这番话当成了鼓励,变得更加的废寝忘食,直到非常严重的影响到了正常的生活和学习。

    刘父也找刘栋谈过几次,可软的硬的都没用,气的他把刘栋画画的工具,还有这些年得到的奖状、奖杯,当着刘栋的面一把火全都烧了。

    刘栋看着劈啪作响的火光,呆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当最后一束火光熄灭之后,刘栋突然从地上窜起来,一阵狂笑,疯魔般的往窗户的方向跑去,就在他往下跳的一瞬间,被刘父一把拉了下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摁住。刘栋疯了。

    父母们总是喜欢把个人的意愿强加给孩子,让孩子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哪怕使用最恶毒的话语,使用最残暴的手段。孩子们在强权面前别无选择,只能掩藏自己的想法,用顺从和讨好来应对自己的父母,就如同好多的虐童案一样,大部分被解救的儿童,事后的第一选择往往还是回到虐待自己的父母身边。

    直到有一天,孩子长大了,他们有意识和能力去反抗,也许一个不起眼的原因,就会挑起他们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委屈和恐惧,他们爆发了,用最极端的方式回应着自己的父母,也许用报复这个词更加准确,从而导致了很多像刘栋这样的人间悲剧。

    刘栋的爸妈带着儿子四处求医,转眼一年过去了,刘栋的病情没有一点好转。刘母办了停薪留职,在家全力照顾刘栋。刘父不在打骂刘栋,他已经不在家里说话了,整个屋子里每天回荡的声音,只有是刘栋渗人的笑声和悲切的哭声。慢慢的刘父染上了抽烟喝酒还有赌博的恶习,有时一连几天都不回家。

    “老刘,你老婆电话,还挺急的。”

    刘父极不情愿的拿起了电话,他心中想着,肯定是家里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喂,大中午的什么事,还要上班呢,回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儿子跑了``````”刘母的声音极为平静,却充满了绝望。

    “你说什么?”

    “儿子开门跑了。”

    刘父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刘栋趁着刘母做饭的空挡跑了出去,刘母足足追了两条街,还是没有追到,就找了一个报亭给刘父的单位打了个电话。刘父赶到的时候,看到刘母一个人坐在马路旁边,干涸的泪痕在脸上依稀可见,两只手捂着自己的右脚脚踝,呆呆的望着巷子口。

    “往里边去了吗?”刘父指着巷子口问道。

    刘母没有说话,依旧呆呆的望着巷子口,旁边报亭的老板说话了,“是往里边跑了,她脚崴了,没跟上。”

    刘父付了电话钱,把刘母扶到了报亭旁边的椅子上,让老板帮忙照顾一下,自己就追了进去。临走时,老板递给了他根棍子。这个巷子不安静,里边经常会聚集一些城市里的边缘人,他们靠着传统的社会手艺吃饭——偷、抢和骗。

    “我坐在报亭不知道等了多久,太阳都快下山了,你们一直都没有出来,我就报警了。”刘母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警察进去没多久,就抬出了你和三具尸体。我当时人已经蒙了,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我想站起来,可腿就是不听使唤。一个女警把我扶到你的身边,和我说你当时受到了惊吓,情绪不稳定,就给你打了一针镇定剂,说你只是睡着了。然后又把我带到尸体的旁边,我认出其中一个是你的爸爸,后边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卷宗上写的是,根据现场勘查,那两个死者,一个死因是后脑遭受到重击,导致颅内出血而死,除此之外并无外伤;另一个死因是刀刺破了脾脏,导致失血过多而死,身上有多处瘀伤;我爸也是,身上多处瘀伤和刀伤,比较严重的有两刀,一处在腹部,一处是在心脏,这也是致命的那一刀。”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刘母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后来一个女警察找到了我,给我讲了他们还原的案发现场。

    死的那两个是那一带出了名的流氓混混,你爸赶过去的时候,看到那两个流氓正在打你,他偷偷的走了过去,先用手里的棍子击倒了一个,另外一个人拿出了刀,跟你爸打了起来,混战之中,你爸夺过了刀,胡乱的捅了那个人一下,你爸的肚子也挨了一刀。

    本以为没事了,你爸就把刀扔在了地上,准备过去扶你,没想到那个人用最后一丝力气捡起刀刺向了你爸``````。”不堪的回忆,已让刘母泣不成声,她用右手支撑着额头,过了好一会,她继续说道:“警察到现场的时候,看到你手里拿着刀,蹲在角落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刀为什么会在我手里?”刘栋回忆着案宗,刀最后应该是在那个死了的流氓手里。

    “可能是你害怕,捡起来防身吧。”刘母看着刘栋,脸上却露出微笑,“这个事以后,你的病一下子就好了,只是记忆停留在一年前获得全省绘画比赛第八名的那个时间。医生说你这是选择性失忆,是应激障碍创伤后遗症,自我保护的一种体现。”

    “所以你断绝了和我有关的一切外界联系?”

    刘母点了点头,“我怕别人在你面前提起以前的事,怕你旧病复发。”

    “那````那些奖状和奖杯`````”刘栋指了指自己房间。

    “都是我找人做的假的,之前的那些早就被你爸给烧了。”刘母走进刘栋的房间,拿出了那个第八名的奖杯放在了饭桌上。“这个是真的,这是你画画以来得到的最高荣誉,当年我偷偷的把这个奖杯藏了起来。本想着让你继续画画,可你却放弃了。”

    刘栋也擦了擦眼泪,难为情的说道:“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画画,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可当初就是赌气,才非要顶着我爸来的。”

    刘母听到这儿,摇了摇头,在刘父的照片前上了一炷香,刘栋也上了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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