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宴关于父亲的有限记忆里，父亲永远是和蔼可亲的。
旁人都说他的父亲斯允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了国贸协会的会长，手掌着国内外经济流通的大部分渠道。
他是商界的一颗明珠，是镶嵌在金字塔塔尖的那一颗。
所有人看他时，都得是抬着头的，仰望。
值得斯宴崇拜的人不多，年少有为的兄长算一个，荣光加身的父亲也算一个。
但不同于父亲在外面时的不苟言笑，回到家中的父亲也只是一个最普通的父亲。
纵使他知道兄长是领养的孩子，也依旧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在父亲眼里，他和兄长没有半分差异对待。
他总是温和的，眉眼弯弯的挂着一抹笑。
他与母亲站在一起时，是天底下最登对的一对佳偶。
而今天这一出后，那些不曾被刻意记住的片段突然清晰的浮现。
斯宴想起偶尔夜里会听到的压抑着的争吵声。
想起总是会看到母亲眼圈红红，见他看过来，勉强的笑容。
想起父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回家，一回来便被母亲拽到屋里，紧接着一阵器皿摆件碎掉的声音。
那些流淌在岁月长河里的记忆，仿佛潮水褪去后的沙滩上的砂砾，顽固的抱着土壤。
它们干涸的被嵌在沙子里，永远也抹不去。
斯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斯公馆。
彼时，暮色四合。
冬日的白天总是异常的短暂，也不过才下午五点钟，城市里已经点亮了灯火。
屋里张嫂在厨房忙碌着，客厅里不见姜阮的身影，小姑娘趴在茶几上，百无聊赖的摆弄的手工作业。
听到开门声，橙橙看过来，瞧见斯宴时，眼睛一亮，趿着拖鞋跑过来，扑了满怀。
“爸爸！”
斯宴蹲下，应了声问：“妈妈呢？”
问话间，楼上传来脚步声。
随意套着家居服的姜阮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的颜料，见到他，月牙似的眸子弯了弯：“回来了。”
她快步走来，将怀里的颜料水彩放下，铺满了桌面。
“会涂色吗？”
姜阮整理颜料时，回头问他。
斯宴顿了下：“会涂答题卡的手法，行吗？”
她笑，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彩铅：“行。”
橙橙将一堆已经裁剪出形状的透明卡片状的东西放在他面前：“只需要把它们涂满颜色就行了，对了，颜色淡一点，因为热缩之后，会很显色。”
斯宴就这么被安排了活儿，看着手里的彩铅，面前的透明卡片。
心头的阴霾暂时被搁置在一边，压了压眼睑，学着姜阮的手法上色。
“橙橙上网课时留下的手工作业，用热缩片做一盏花灯，现在的小朋友的家庭作业真的好难，还好画画我是专业的。”
姜阮上好了一张，语气颇为自傲。
斯宴看着她神采飞扬的侧脸，内心柔软一片。
他们都会骗他。
但幸好。
她不会。
花灯的制作过程很漫长，姜阮并不急于一时，反正是假期作业，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今晚只涂了色，便将配件都收进收纳袋里。
晚饭后橙橙在客厅看电视，姜阮拉着斯宴进卧室。
“你有心事。”
这是斯宴最常对她说的一句。
这一次，换她对他说。
斯宴怔了怔，他本以为，她没有察觉的。
“是老宅那边事情不太顺利？”姜阮担忧的问。
男人笑了笑，捏着她的手：“很顺利。”
“那是公务上有难题？”
“不是。”
“那……”
“阮阮，假如有一天你发现你的信仰不值得作为信仰，你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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