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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凌I一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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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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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关城。

    钟羽立马于直道一侧面露冷色。

    自风淳传发烽令起,这已是第六日了,可眼下的镇关城外却已是乱作一团。

    他原是要率万许1才编入谷军的各营新兵入谷,可烽令一出,烽火便将燃遍天下,临近联军的屯城、陈留城、北方纳克那城已开始征收辖地内尽数粮草,加之镇关城各大武库粮仓尽开,自镇关城至关下八百里直道上数十座军驿眼下都忙碌开来,在接下来一个月内,这些军驿的粮仓将尽数被填满,那是数以百万石计的粮食,是联军近十年来攒下的老本,足可养活五十万人整整一年。

    这还只是粮草的供应,刀枪弓弩,戈盾甲胄,矢石药石,匠具营具无不在列,为此六千勤卫军已尽数遣出,随后又征召了十万军夫,面对如此庞大的军资调运,联军兵力却是有些捉襟见肘。

    直到这一刻,联军才真正展现出其无比庞大的战力,这部战争机器从建立那一刻起便是为了这一刻,当它全速运转时,见者无不为其惊叹,即便像风鸿、钟羽、封迒戚这样的久战之人亦不例外。

    依照军令,数日前平民便开始撤离,不料匪报也是接踵而至。

    早些年联军辖区内也不是没有盗匪,不仅袭扰周边民众,更甚者竟斗胆劫掠往来军资粮草,给联军带来不小困扰。为此创建了联军的戈阳王任锐以近乎残暴手段对其镇压,并出戈阳大军清剿镇关城千里之境,之后担任龙关将的任锐更是建立城防四军,分别驻扎于镇关城四方,不仅拱卫着这座重镇,也一并威压天狼山以西整个联军辖区,凡是在联军辖内捕获的盗匪,不论罪行轻重,一律悬首,并捕其亲族及一众相关人等贬为军奴,终其一生不允获释。自此之后,镇关城北至湉水,南至泽酆匪患绝迹。

    万没想到如今竟被风淳言中,联军辖地内居然再起匪患,封迒戚、霍阭闻报后即领亲卫军出城平乱,可刚出城见到直道两侧密集纷乱的人流,两人便明白了,数十万人的大撤离,其混乱可想而知,难免有人会心生歹念。

    两人查看了几处盗匪袭扰之处,皆是些不甚大的宅院,但在联军治内来看,这些宅院的主人即便算不上大富大贵,也非是普通平民可比拟。虽说现场有些破败凌乱,伤亡却不重,除了少数主家人因抵抗而受伤较重外,似乎并未有丧命者,看来,贼人单纯是冲着钱财而来。

    得知此事,风淳断然令钟羽所与其谷军暂缓行程,协同古纪褚所部一营合计万四千军士散至镇关城三百里以外,与一万城防军一里一外,全力缉捕盗匪,维持安稳,倾力保全撤离的民众。

    此刻,钟羽把除了亲卫外的万许人尽数铺了出去,可望着茫茫无际的人流,他却是首次感受到联军军力的严重匮乏,至少在对于辖区的掌控上已是如此。

    昨日,几位将军才将各军布置妥当,他估摸着有这小万数军卒铺将开来,应可护得周遭泰平,可今日一早却接到更多噩耗,受害者除了商贾富者更有不少平民。

    及至赶到一受害之处,从土坯房屋来看,只有两户人家,共计十一人,上至六旬老者,下不足十岁孩童,无一生还,两名妇人赤身裸体,显是生前受过侵辱。这次的贼人不仅凶恶且手段残忍,从几人的伤口来看,几乎都是一刀致命,显然贼人是老手了。

    这些贼人与前些日只为钱财那些不同,他们目标大都是稍显偏远、人迹较少的所在,看似谋财,实则残杀无度,且手法利落。种种迹象表明这些贼人不仅凶残,且目标明确,行事果断,绝非昨日那些只为谋财的所能比,而这镇关城附近,五日行程内绝无如此寇匪之流,那具备这样能力的只能是——军人。

    望着火中那摇摇欲坠的土屋,他心中怒火也如这凶焰般翻滚升腾。

    钟羽与古纪褚将这些受害者附近徼巡军士尽数召回,一一核查行踪,经过半日排查终是捕获一众行凶者,其中居然还有一名来自江宁的军司马,更可恨的是这家伙竟擅离职守,领着一屯兵士跑到十里外行凶,且残忍的杀害了一整个村落的近二百人。

    此刻他身后被亲卫押着的这二百多人尽数来自燕和江宁,皆是此次新练之军,就这样的军队如何与关外那些可怖外族交战,钟羽直感到心中一阵阵抽搐。

    身为庐陵驻此的安夷将军,钟羽自是有权当即处死这些贼人,包括那名军司马,可他还是让古纪褚去知会了霍阭。燕信如今远在守夜城便罢了,可霍阭就在镇关城中,便是这些人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终归还是应知会他一声,倘若就这样先斩后奏行事,对霍阭甚至是风帅终归有些不敬。换做是在庐陵,钟羽断然不会给任何人颜面,遇到此种匪军必是当场杀之以儆效尤。可如今在联军,各国关系繁杂,恩怨纠葛不清,本就对在此各国兵士有所影响,倘一帅五将再有隔阂……况大战在即,这个时候更重要的是诸将齐心,各国合力,如此方可保得龙关不失。

    当然,另一方面,钟羽也着人去通报封迒戚,毕竟这位封家长老才是如今镇关城守将。镇关城内有城卫四千,外有城防万人,皆由封迒戚统领,且镇关城方圆百里皆是这位狼兴将军职权所辖,便是钟羽这堂堂庐陵上将兼谷军统领,也仅是负责协助其维持辖境稳定。如今所获贼人皆是联军之人,若按职权所辖,该是交由封迒戚处置。

    这些日子与封迒戚接触下来,虽有些不适其寡冷刚烈性子,但其治军、处事却极有原则,这些贼人落他手里,绝无好果子。为此,钟羽倒也不急于越俎代庖了。

    自从那次古纪褚一番话语解开心结后,他终于找到了值得自己为之殚精竭虑的职守,如今比之当初庐陵时的血性刚正更显沉稳,也更具远虑。

    怔怔地看着这熙扰人流,钟羽在心底盘算着若真开战,联军能坚守多少时日——那半兽人还好,但那些莽人据说怪力彪勇,与他在济南遭遇的那些在涨海的漂泊中丢去了半条命的家伙全然不同,单从那只残臂来看,随便一个都是堪比彭老虎的体格,虽说心里明白单凭一只残臂还不足以定论,却不难看出这些家伙可怕之处。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自后方由远而近,心知必是霍阭亦或封迒戚接报而来,如所料不差,此刻应是在城外的封迒戚先到,这些贼人便交由他带回去处置好了,看来自己还得加大巡防力量,若是可以,他倒是想向封迒戚借点人手来,毕竟那万余城防军乃是联军主力中坚之一,应是值得信赖。

    “银炼军!!!”

    想到这,钟羽回身望去,果见远远的银盾白花军旗之下上百骑疾驰而来。

    半月前营斗时钟羽曾见识过银炼军的厉害,实实在在是一支威武之师,心底叹服封迒戚治军有方。不过今日所见更让他心惊,相较于上次对内镇压,这次所来的百骑银炼士远远便散发着凛冽杀气,刀剑不锋,却寒意袭人,就似远远围行的狼群,竟无半分怜悯、畏惧,钟羽豪不怀疑这些银炼士若与敌接战必是要战至一方灭尽方休。看来果如传闻所言,银炼军皆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杀神,难怪强如戈阳也不敢轻缨其锋。

    一旁本是默然的贼人许是认出了这银盾白花,竟也也喧闹起来,一个个涕泪不止,只求钟羽能饶他们一命,便是那位军司马此刻也慌了,背绑双手,却也跪下双膝向自己求饶。看来封迒戚凶名在外,无论敌我皆畏其寒。

    待行至近处,为首一骑一扯缰绳,健硕的北燕战马将将站定四蹄骑士便一跃而下,虽套着兜鏊鬼面,只那冷冽双眼,他便认定是封迒戚。

    钟羽也跃下马来,迎上这位狼兴将军。

    “罪状可实?”

    封迒戚见钟羽迎上,摘下兜鏊也不寒暄,开口便入正题,一如往日惜言如金。

    “经逐一排查,遣出诸军中只有他们行踪不明,且新铸佩刀有砍斫痕迹,刃上残有血腥。”

    “可认罪?”

    “羽未曾审讯,按排查所得依凭将其拘押在此,在逮捕时,这些人并无反抗,也无申冤,便算是默认了吧。”

    钟羽自是没有审讯他们,毕竟这里主事者乃是封迒戚,虽说是隶属于他的谷军,钟羽依旧决定把处置权交由这位封将军。

    封迒戚心知钟羽这是一种态度,他不审讯并非无权审讯,只是将这权限交由主管此处的自己,以钟羽往日在庐陵军中风评来看,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信任。

    “多虑了。”

    话毕,封迒戚便转头向身后银炼士使了一个眼色。

    “封将军此言何意?!”

    没想到封迒戚会有此一说,虽是明白他必是了解了自己此举的意思,但封迒戚当众如此一说,虽是谦让之词,可听这语气竟是毫无谦让之情,隐隐却有苛责之意。

    “庐陵领军亦是如此?”

    封迒戚却不答反问,言罢便目光便从那些贼人处转向了钟羽,眼中却是饱含严厉责备之色。

    “啊——”

    钟羽正踌躇封迒戚的意思,却忽闻身后惨叫声响起,接着告饶哭泣之音更响,可惨嚎却渐渐压过了这些悲声。

    不用看便知道,银炼军开始就地执法了。

    经上次营斗事件后,钟羽对眼前这位狼兴将军杀伐之重已有所了解,可本意留这些贼人与他审讯处理,就是为了顾全这位主职镇关城防务的封将军颜面,以表对他敬重。可他却似毫不买账,先是语出责备之意,再又当自己面斩杀还未审讯定罪的贼人,如此之举,等若重重给了他一记响亮耳光,钟羽便是再好涵养,心中也不免有些恼怒。

    “封将军,难道就不打算审一审?”

    钟羽出言已略带怒意。

    “莫忘此为何来,亦勿负守望之责。”

    封迒戚似完全没有感受到钟羽的恼怒,依旧是语出苛责:

    “我等联军岂容小人玷染,倘杀此等人还需顾忌,军威何在?待来日又何以为战?!”

    封迒戚一席话,却是字字都在钟羽心中敲响了警钟,原本以为他这样做有助于拉近众将之间距离,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联军,小看了这些当世之将。在这龙炎关联军辖区内,处理军务却是豪无情面可言,尤其眼前这位封家长老,凡事以联军军威、龙炎关防务为先,人情世故在他这却是被远远抛之于后。

    钟羽忽觉自己还是太过稚嫩,自少跟随父亲南征北战不错,就领军征战而言,庐陵同辈中已无人能出其右,少将军之名早便扬名军中。昔日仅凭一腔热血,以一己之志怒对一切不平之举,虽获些许赞誉,却也被父亲剥去家族权责,又在朝中倍受排挤,父亲这才让他来此龙炎关驻防,却距自己当年理想抱负已是渐行渐远。幸得古纪褚点醒,才不至就此颓废,看来对于如何为臣、为将、为政,自己还欠缺的太多,尤其在这干系天下存亡当口,自己还是缺少了如封迒戚、风淳诸人之杀伐果决。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江宁人,我乃江宁太尉薛昌逸族人。”

    就在这时身后哀号声中突然有人放声呼喊,便是钟羽、封迒戚也未曾料想居然还有这么号人物。

    “慢!”。

    注:

    1这一年新进入联军的各国新军共计万四千人,加之古纪褚的一营,合计万六千,其中启猛部被编入特行军,因此扣去此三营之二千人,钟羽实际所部为新近编入谷军的共万二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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