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游戏结束清算分数之前,简明渝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分数会这么高。
游戏结束的广播播报后,所有人根据指示到了废弃大楼的一楼大厅集合,然后由几个站在二楼走廊上的医生来宣读游戏结果。几个人面无表情地拿着一张纸当众宣读每个人的分值、总体平均分等一系列数值,声音就像语音助手的电子音一样死板。
“红鬼简煜程,淘汰人数32人,毁坏建筑两间,当前得分11八,晋级。”
医生宣读完所有的内容后,所有人都被带出了废弃大楼,每个门上重新被挂上沉重的铁链锁了起来。每个通过游戏的人脸上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有简明渝像是没回过神一样怔怔地跟着人群往回走。李狗蛋发现他心不在焉,拍了他一巴掌道:“干嘛呢,结束了,回回神。”
简明渝甩了甩头,问他:“刚才……医生说红鬼叫什么?”
李狗蛋偏头想了想,道:“叫简什么吧,跟你一个姓唉。”
“简煜程。”简明渝忽然抬头抓住了李狗蛋的手,眼睛亮得不可思议。李狗蛋少有看到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吓了一跳。简明渝看着他,又强调了一遍:“他叫简、煜、程。”
“对,叫简煜程!这又怎么了吗?你家亲戚?”李狗蛋跳脚一般往旁边躲了一下。
简明渝魔怔了一般紧盯着李狗蛋道:“简煜程,是我弟弟,死了的那种。”
李狗蛋骤然瞪大眼,左右环顾了一下后赶紧捂住了简明渝的嘴,小声道:“你先别说了。我告诉你,在这个地方,和红鬼沾亲带故或者认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会受到‘特别关注’的。别问,明天下午三点到疗养院的喷泉那里来找我。”
简明渝很快和其他人一起被带回了游戏开始前待的那栋楼,李狗蛋不住在那,跟着另一批人走了。回到那栋“临时住院部”的时候,简明渝下楼的那个电梯已经停运了,楼梯口上的锁打开了,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的到达了自己的楼层。
走到六楼的楼梯口时,简明渝又看到了他出门时看到的那个壮硕的护士。她用戏谑的神情看了一眼全须全尾回来的简明渝,然后挑了挑那两条粗眉把所有人拦下,按照房间的门牌号给所有人发了钥匙。发完以后,她看了看她皱巴巴的小本子,高声问:“谁是6365770?”
没有人回答,她又问了一遍。问完她才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就是你们身份卡上的号码。”
所有人都去翻自己口袋里的卡片。简明渝赶紧把卡片从病号服口袋里翻出来,看了两遍寸照下的号码以后,不确定般地举手道:“6365770……好像是我。”
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聚集在简明渝身上,简明渝瞬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女护士“哟”了一声,伸出肥胖的手掌在简明渝肩膀上拍了一下,上下打量他:“小白脸儿长得挺标致,看着弱不禁风的玩游戏可以嘛!”
言罢又对其他扬声道:“行了行了都回了,看什么看啊。”
其他人嘀嘀咕咕地走了,走廊上很快就只剩简明渝和女护士两个人。女护士看他一眼,态度显然比游戏前好了不只一星半点。她冲简明渝招了招手道:“来吧,今儿平民分最高的就是你吧?来先把门儿打开。”
简明渝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心里上下打鼓。他打开了602的房门,又感觉自己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602他只住过一晚,连生活用品都没有——严格来说连一晚都不算,确切的说他是毫无意识的被丢在这丢了一晚。门打开以后,女护士抢在简明渝之前推开了门,然后从身上拿出一大盘钥匙。简明渝看着她用钥匙打开一个焊在墙上的铁皮小门,里面是电闸。她拉开电闸以后,就打开了病房里的灯。
“柜子里,都是日用品和换洗衣物之类的,喏,就这。”女护士一边用手笔画一边把那一大盘钥匙都递给简明渝,“自己看号码去吧所有柜子都打开,东西自己找箱子装起来,然后把钥匙给我送回来,我会找人接你搬病房的。”
“搬……病房?搬去哪?”简明渝接过钥匙愣了一下。
女护士对他翻了个白眼,对他的无知十分的不耐烦:“搬去前面那栋住院部,然后你就有正式编制了。”
简明渝听得一头雾水,“正式编制”听的好像是什么企业员工转正一样,但显然护士懒得给他多做解释。她扔下钥匙,踩着小高跟噔噔噔地走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简明渝叹了口气,拎起那盘钥匙开始开柜子。
其实钥匙很好区分,就是按一到几十来编号的。只是柜子实在是数量不少,简明渝开了几个以后甚至产生了一种开盲盒的快感。起初柜子里只是一些毛巾、牙刷、杯子等一些简单的日用品。在日用品之后,简明渝还开出了一叠大概五套崭新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一大盒各种笔本子胶带的文具集合、一个病历本、一个不规则魔方。越开到后面简明渝越觉得不对头,他甚至开出了活物。
对,活物,一只狗,简明渝的狗。
当他打开柜子时,狗笼子就放在里面。这是简明渝在很早以前养的狗,那时母亲不同意,于是趁简明渝不在家时偷偷扔掉了。简明渝找了很久,结果当然是没有找到。这只叫土豆的柯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陪伴简明渝度过无数个被噩梦惊醒而睡不着的话夜晚的知心朋友,但它早就应该不是现在这样。
至少不会是和当初被丢弃时一样大。
简明渝看着这个熟悉的笼子半天,然后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土豆?”
“汪!”
笼子里传来了清脆的回应声。简明渝回了回神,赶紧把笼子整个抱出来。笼子没多大,里面的狗也很小。土豆一见了光,立马活泼起来,在笼子里团团打转。简明渝将笼子打开把它抱了出来,土豆立马很亲热地舔他的手。他安抚了一下土豆,然后把土豆放在旁边任它围着自己打转,转身去开下一个柜子。
在这个鬼地方碰到的没法解释的事情太多了,他完全不想去深究土豆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他开出的东西就更加出乎他意料了。
除了养土豆用的狗粮一类宠物狗用品以外,大部分都是他的东西,他进疗养院以前自己房间里的日用品,除了床单被套台灯一类的,就连他的画过的设计稿和书架上所有的书都全部在这里。
简明渝没空去纠结这些,他把所有东西从柜子里挪出来放在地上,然后一路小跑下去给女护士送钥匙。
“哟,这么快?”女护士接过来数了数钥匙,数对了以后塞进了抽屉。她站起身来要去找人帮简明渝搬家,看到他脚边的土豆,笑道:“嘿,这小狗还挺好玩,柜子里开出来的?”
简明渝点了头,女护士让他回去等,顺手给了他几个纸箱子,然后出去找人去了。
简明渝把东西都装进纸箱后,来接他的人刚好来了。
来人穿着和他一样的病号服,长相很普通。他一进门就跟简明渝打了招呼,自我介绍道:“你好你好,你是6365770吗?我叫何超连,是来接你去正式住院部的。”
“啊你好,”简明渝站起身来和他握手,“别叫号码了,事实上我自己都还没记住这个号码,叫我简明渝吧。”
何超连没跟他多说,直接帮他搬起其中一个箱子道:“那边已经准备好你的病房了,跟我来。”
简明渝立马跟上。他们出了临时住院部,从绿化带中间的一条小路过去,一路上过了好几个有人看守的哨卡。看守的人都穿着很长的黑色斗篷,头上带着尖嘴的防毒面具,就像欧洲流行黑死病时的医生防止感染的防护服一样,远远地看过去就像是一排乌鸦站在那里。何超连给他们分别递了盖了章的证明,他们就把高压电网上的小门打开让他们通过。短短几十米的路程他们就经过了好几层电网。简明渝在何超连递证明的时候瞄了一眼,上面的签名龙飞凤舞,他只看清了个“齐”字。
几经辗转,简明渝终于到了正式住院部,但是这个住院部,比之前的临时住院部更加让他难受了。
病房里居然连窗户都没有了。整个病房就是个很规整的方形,只有一个门,房间里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比之前的压抑更甚。简明渝看了一眼脚边的土豆,怀疑这些熟悉的东西是为了缓解他们的焦虑的。
何超连把他送到病房门口就走了,留简明渝一个人收拾东西。简明渝经过了一整晚的游戏,实在没有力气去整理这些东西。他把土豆拴在床脚,连衣服也没换就瘫倒在了床上。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他进疗养院以前的生活片段,然后这些片段突然像玻璃般被打碎,随后出现了何炀的脸。简明渝甩了甩头,画面消失了,但脑子里的声音却挥之不去。
“下午三点,来喷泉找我。”
他彻底睡过去之前,听到的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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