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年轻的女医生双手交叠着放在桌子上,好像并不在意桌面上厚厚的积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很淡然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然后平静地开口:“不说的话能先给我一杯水吗,等的久了有点渴。”
对面的人冲边上站着的人一点头,站着的人很快就出去端回了一杯水摆在白芷面前。水甚至还是温热的,飘着一丝白气。白芷一边喝水,一边用余光打量他们。对面的一群人简直不要太好懂,坐在对面发号施令的显然是这个团伙的头目,刚才给他端水的是头目的秘书类角色;左边椅子上默不作声的是二把手,周围一圈靠墙站着或蹲着的就是些小喽喽——随时准备在白芷有异常举动的时候冲上来控制或者杀了她。
等到白芷慢条斯理地喝完水,对面那个长得五大三粗凶相毕露,宛如电影里的黑社会一样的头目才说:“白医生,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来吧?”
白芷对他这种暗示性的威胁视而不见:“我不知道。怎么,打晕了带走是现在什么新的邀请方法吗,那还真是恕在下无知了。”
“那我就有话直说了。”头目道,“白医生,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些‘游客’在这里不好过,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今晚的‘红鬼’又是你弄进来的吧?本来嘛来新人也是常有的事,但是这个鬼已经烧了我两个仓库了,您总该给个交代吧?我们这些人啊没别的本事,但是您让我们不好过了,我也只好让您松快松快,您说是吧?”
“那可不是么,谁不知道你是这群‘游客’的头儿啊。”白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四平八稳,“但是我可今天才知道你专挑软柿子捏,要说招鬼最厉害的不是何炀吗?怎么,有个苏洛在你们就没胆子绑他了?”
头目显然被白芷的话激怒了,恶狠狠地瞪着白芷。白芷哑然失笑,内心对这群人颇为不屑。这个头目一看就是暴躁易怒的类型,直接被白芷划在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类里。白芷目前所在的位置是一间废弃的会议室,根据通风口的结构来看应该是在负二楼。这群人应该是算好了红鬼刚上负一楼,他们转头就对监管医生下手。
白芷叹了口气,眼神扫过天花板上的通风口道:“红鬼烧了你的仓库你找红鬼去啊,找我干什么?”
头目伸手在桌子上锤了一下,灰尘都被震得飘起来:“这个红鬼是你弄进来的,谁知道是不是你指使他来的?我不找你找谁?”
白芷有些嫌弃地把手从桌子上撤下来,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站起身来。她刚站起来,周围的人立刻把视线聚集到了她身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白芷对着头目微笑了一下道:“是啊,那我能指使他烧仓库,你猜我能不能指使他掉头回负二楼呢?”
头目愣了一下。白芷话音刚落,会议室外的走廊上清晰无比地回荡着电梯开门时发出的清脆铃声,接着是一串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头目忽然僵在座位上冷汗直流,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穿着黑色卫衣,带着帽子看不清脸的人。那人手里拿着一个钢轮打火机放在他左耳边,打火机清脆的响声让他头皮发麻。他的余光能看到蓝色的火苗在离自己耳朵不到两厘米的地方跳跃着,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头目喉头滚动了一下,就听身后的人俯身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头目能想象到他的表情应该很愉快,说不定还面带微笑。紧接着,身后的人笑道:“我数三个数,如果你们跑不出去的话,我就要点火了哦。”
头目微微颤抖着把目光转到了周围的地上,杂草丛生的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挖出了一条两厘米深的油线,只要一点火苗,四通八达的油线就会立马烧起来,瞬间把这个会议室变成一片火海。
“三。”
“跑,快跑!”头目对着会议室周围站着的人一声大吼,磕磕绊绊地往右边扑,像被烫到了般远离了那一点火苗。金属靠背椅被惯性翻倒在地上,和残缺的瓷砖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一群人就像被厉鬼追赶一样仓皇逃窜。
到最后一个人都逃出了会议室后,白芷才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道:“刚才明明有老鼠的,倒是比人跑的快。”
言罢又收回视线,低头理了理白大褂的衣摆道:“简煜程,下回你还能再来早点吗?”
被点到名字的人低头笑了笑,把打火机收回口袋里,然后直起腰对着白芷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这不是刚好,也不晚啊。”
白芷不想搭理他的油腔滑调,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拍立得相机洗出了一张照片。她拿过照片随手甩了两下,看着上面的图像欣赏了几秒钟,然后把它夹进了随身带的一个黑色牛皮封面的笔记本里。
简明渝双手插在卫衣前面的口袋里,没对白芷的一系列动作做任何评价。他老老实实地等着白芷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些事,才跟着白芷出去。
白芷边走边问他:“第一次当红鬼的感觉怎么样,有些黑鬼恐怕没那么老实吧?”
“还行吧,”简明渝看上去对今天的游戏很满意,“有两个想跟我动手的,被我关在仓库里了。”
白芷不用想就知道他说的“仓库”就是刚才那个小头目说的被烧的仓库。据她了解,简明渝烧的时候是制造了多个起火点,没用助燃物,所以烧起来不算快。也不知道那两个被他关在里面一起烧的倒霉蛋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们一同上了电梯,离开了负二楼。
另一边的简明渝和李狗蛋也不太好过。李狗蛋带着简明渝从负一楼爬进了通风管道里,通风管道本来就不太宽敞,简明渝眼见着稍微安全点了,一肚子问题就跟爆豆子一样往外蹦。李狗蛋一边往前爬,一边扭着头回答他的问题,没注意到前面本来笔直的管道一转弯就变成了斜坡,直接滚下去了。简明渝本来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被李狗蛋拽住了衣领,也跟着滚下去了。两个人摔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只得乱走一通。李狗蛋带着简明渝瞎绕了好几圈,不知道怎么就绕到了负二楼会议室的正上方。
“下面有人,”李狗蛋对着身后的简明渝做口型,“我们看看。”
说是“我们”,但其实只有李狗蛋能看到简明渝被他堵在后面,只能隐约看到通风口下面有很多人,谈话声也听不真切。李狗蛋趴着看的很认真,简明渝猜测他可能有认识的人。他翻了个身,索性在李狗蛋身后自行休息起来,耳边传来了几声“邀请”“仓库”一类的字眼。他原本毫无兴趣,直到下面有人提到了何炀和苏洛的名字,他们还说了一个词,叫“招鬼”。他刚准备凑近再听一下,前面的李狗蛋突然伸手推他。
“走,快走,往后,有人看见我们了。”李狗蛋拼命后退,简明渝被他逼得也赶紧往后挪。他一边挪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就看见我们了?”
李狗蛋的语气很急促:“那个医生刚才往上看跟我对上眼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告诉其他人上面有人啊,不快点跑咱俩待会儿就得歇菜!”
简明渝在快速后退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从通风管道摔到下一层的事情会再出现一次,因此他身子往下一滑的时候,他除了拉住李狗蛋的裤子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你拉我裤子干什么……”李狗蛋嘀嘀咕咕的拽住自己的裤子,然后被简明渝拉着就猝不及防地往下一滑,他猛然意识到什么瞪大了眼,“卧槽又掉下去了?!”
从负一楼掉到负二楼的时候,他们是砸在了坚硬的通风管道壁上,简明渝当时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他这一身青紫要雪上加霜。这一次却不是如他所想与上次如出一辙,他一头扎在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柔软的地方。简明渝晕晕乎乎地还没摸到能借力站起来的点,被他拽下来的李狗蛋像个炮弹一样砸下来,直撞的简明渝眼冒金星,感觉自己心肝脾肺都要整个错一遍。位。更让他难受的是,他被李狗蛋压着一头栽下去,整个人透不过气来。
简明渝胡乱抓了几把,才发现这是一大堆衣服。他使出吃奶的劲把背上的李狗蛋扒拉下去,使劲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李狗蛋甩了甩头爬起来,看了眼周围:“这是什么……脏衣服堆?”
简明渝刚要说什么,就听李狗蛋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唉这地方我知道啊!这不是那种监狱里的洗衣房吗!每个牢房的脏衣服有专人集中收集起来从管道扔下去就到了这儿了!”
“你怎么知道?”简明渝狐疑地看着他,“你坐过牢啊?”
“呸!”李狗蛋见鬼似的瞪他一眼,“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东西?我都已经惨到被关在这种疯人院了你还咒我去坐牢?”
简明渝把自己躺平叽里咕噜地顺着衣服堆滚下去,然后仰面躺着说:“要是天天过这种日子还不如坐牢吧?每天按部就班的吃饭、劳动,起码安全啊。”
“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李狗蛋显然对他这种下去的方式颇为嫌弃,他用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跳下去,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简明渝道:“你难道不是因为有什么目的才进来这里的?”
简明渝一脸的难以置信,觉得自己跟他有沟通障碍:“什么目的?我看起来像是有目的的人?我是被他们骗了以后弄晕了强行弄进来的好吗?”
李狗蛋点了点头:“看你这个智商确实不像是有目的的人,原来你和那群倒霉蛋是一样的。”
简明渝想反驳“倒霉蛋”这个称呼,刚要张嘴,就见李狗蛋迅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伸手从衣服堆推了一大堆衣服下来,把简明渝劈头盖脸地盖住。接着自己窜到衣服堆后面猫下腰,还不忘伸手按住简明渝胡乱挥舞的手压低声音道:“别说话,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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