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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雁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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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南天惊魂,弘文见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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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怎么这么高?要是有台缆车就好了。”蒋飞歌“吭哧吭哧”地顺着石阶向山上攀爬,两条腿像是拖着石磨一般沉重,心里的牢骚也忍不住气喘吁吁地从嘴里吐出来,甚至还做起了春秋大梦来。

    一口气从山脚爬到现在,已经快丢了半条命,嗓子干涸得好像要冒烟,不停发出老黄牛一般粗重的喘息声。每向上爬一段,都要停下来粗喘上半天才能缓过来。

    爬了多高了?有没有一千米了?这么高的山哪来的?这是要累死人吗?能不能把这山炸了?蒋飞歌心中恨恨地想着,看着眼前的一块块石阶,当真是叫苦不迭,恨不得把这整座山给夷为平地才好。

    蜿蜒的石阶盘旋着连通山顶和山脚,山脚立着一块偌大的石头,石上刻有“南天门”三个朱红色大字,大字旁另刻两行小字:拾级而上八百丈,南天门上有洞天。每个字都深达寸许,字的上方嵌着一把乌青色匕首,刃尖遥遥指向山顶的方向。

    沿着石阶一路攀爬上来,到了这半山腰上,树木也越发高大稠密起来了。由于正值清明时节,回头望向山下,偶尔还会看到踏青祭祀的人燃烧香纸产生的轻烟,粘在空气里满布的雨水颗粒上,变成白蒙蒙的一片片。连绵的雨已经停了,但空气还是湿漉漉的。

    “小哥,你这身子骨看着结实,走起路来有些虚浮啊!哈哈!”双腿发软的蒋飞歌在石阶边一块稍大的石头上刚坐下,便听到另一边的大树上传来一句揶揄的话,声音苍老中略带磁性。

    安静的山林间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但却不见他有多讶异,依旧怡然自得地坐在石头上捶着腿,甚至都没有抬头看那树上说话的人。

    树上说话的人见他并不理会自己,只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脚尖轻轻地往枝干上一点,人便高高跃起,像枯叶一般轻飘飘地落在蒋飞歌面前。

    这人身着一袭红色长袍,长袍上用白色丝线绣着几团祥,脚蹬一双青黑色短靴,须发皆白,苍老的面孔现出褶皱,看模样至少是年逾花甲了,但身形却依旧十分挺拔。

    看着他愁容满布的脸,老者好奇地问道:“敢问小哥尊姓大名?家乡何处啊?听你言语怪异,方才那衣着也很是奇特,莫非你不是我大郁人氏?”

    “不算是吧。”蒋飞歌看着面前的老者若有所思地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束,似乎和那些影视小说里描写的大同小异,只是更贴合身体,虽然袍式服装的下摆略显麻烦,但是裤子倒是很像现代的样式。

    虽然早就看腻了“穿越”这种老掉牙的玄幻故事,可真正面对这绝对陌生的时空,心中的波动就像背井离乡的少年一样,已经完全被慌张和无助占领,对眼前的人和物都显得无所适从。

    看着自己的样子出了会儿神,蒋飞歌抬起头含糊其辞地补充道:“不过,也算是和你们同宗同源吧。”说完,又低下头慢慢深呼吸起来,迷惘的情绪在眼眶里左右跳动,关于此刻自己的遭遇,他一时也找不出任何说得通的理由。

    老者很是不解他话中深意,但看他神情落寞,便也不再多问,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忽然,蒋飞歌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老者,学着影视小说里古人的言谈方式问道:“前辈为何会救我?”

    老者眯起眼深深看了他一瞬,朗声笑道:“老夫也是恰好路过,救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总不能由着你被豺狼虎豹叼了去吧?”

    说完,老者抬头看了一眼山顶的方向,再看看从阴密布之中挣脱出来的灿烂斜阳,冲着蒋飞歌玩味地一笑道:“这天色将晚,依小哥这脚力,怕是天黑也到不了山顶,不如老夫带你一程吧。你站起来!”

    蒋飞歌被他一声低吼吓了一激灵,下意识就站了起来,结果松软酸胀的双腿害他差点又坐倒了下去,硬挺了下膝盖才站稳。

    老者上前一步,一探手到伸他腋下,五指张开又猛作鹰爪状合拢,“噼啪”作响两声便抓住了他的肩臂处,口中低喝了一声:“莫要乱动啊!”

    说着,双膝微屈,再猛地一挺直,就这样单手挟着蒋飞歌腾空而起,脚下的石阶已被踏出两个深深的脚印,并从脚印中间向四周分出一条条裂痕。轻盈的身法上下翻飞,不时从空中落下,再一脚踏在石头上或树干上,提着蒋飞歌腾空而起,在这蜿蜒陡峭的山路上,如同猿猴一般灵动地朝着山顶飞去。

    “哎哎哎!啊——!”蒋飞歌被老者的低吼声吓得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身体就已经被带到了空中,还在茂密的丛林间飞窜,惊恐之心可想而知。只是低头瞥了眼脚下飞速掠过的石阶和树冠,惨叫声便响彻了整个山峰,强烈的失重感仿佛坐过山车一般。

    飞跃了一段路程后,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适应了这种低空飞行的刺激体验,鬼哭狼嚎的蒋飞歌不再出声,只剩下冷风灌进喉咙时发出的呼吸,涕泗横飞的脸上,双眼也渐渐地失了神……

    繁华的京都,不仅是权力的集中地,也是碰撞最激烈的战场。文人们既要千方百计地展示出自己的才气,也要在波谲诡的政治斗争中站对阵营,否则身首异处都算是个痛快的下场。

    京都有两道门槛,被誉为“权力的阶梯”。一道是皇宫东面宫墙外的国子监,那里几乎汇聚了所有京官乃至一些地方官的子孙,说它是官宦子弟的角斗场也不为过。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它也是权力沟通的桥梁,多年来这座学府中成就的佳偶多不可数,甚至某些学子与同窗的兄弟姊妹结成姻缘的故事也时有发生。由此可见,国子监确实为政治联姻提供了绝佳的舞台。

    而另一道门槛就是弘文书院了。与国子监不同的是,弘文书院对学子的家世背景没有什么要求,所以寒门子弟同样可以进去求学。另外,书院特意为学子们建造了学舍供其居住,甚至一日三餐都可在书院内的膳堂享用。

    不过,弘文书院对学子们的学识也有着严格的要求——举人,即应招的生员须经过科考且必须考中举人方可入学。

    大郁朝从开国起便一直沿用科考制度,分为府试、州试、部试和殿试四等。府试和州试每年一次,于夏季举行,由各州学政司主持,学政使任主考官,中试者则分别为秀才和举人;部试每两年一次,于秋季举行,由礼部主持,礼部尚书及侍郎等任主考官,且至少两位主考官,中试者为贡士;而最重要的殿试则每三年一次,于春季举行,也由礼部主持,但皇帝会亲任主考,殿试考完七日内便会在殿前由皇帝宣布头三名,并张榜公布进士名单。

    唯一不同的是,京畿地区前两等考试也由礼部主持,并由侍郎任主考官。

    但凡考中进士,后半生大体便是衣食无忧了,哪怕是中个举人,也至少能在州府衙门里某个差事,自然不用受那些饥寒之苦。科考制度之下,寒门子弟若要出人头地,大概也只有寒窗苦读,一朝高中了。

    京都的弘文书院既有着皇城重地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又有大郁最好的教习先生,怎能不成为天下学子们趋之若鹜的殿堂呢!

    弘文书院位于京都内城的西南角,也是整个京都除皇宫外的最大建筑群,占地近两百亩之多,共有房舍七百余间,在京都而言这实在难得。

    书院内学子也是极多,共有四千多名莘莘学子在书院中求学问道。单是这一点,在大郁没有哪一座书院可望其项背,更不用提其中求学的都是举人了。这么多文人才子汇聚在一起斗智斗才,其的碰撞之精彩可想而知。

    今天的弘文书院格外热闹。书院入门后的主位上,最大的一间屋宇里里外外被人潮挤得水泄不通,高高的门楣上悬着一块偌大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着“文思堂”三个大字,左下角有个四字落款——蒲黄先生。

    若外人看到这个落款,肯定是一头雾水,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这个“蒲黄先生”是何许人。而只有那些在朝为官多年的老臣才知道,这个“蒲黄先生”其实是大郁开国皇帝成宣帝庄铭的自号,用以自喻为蒲黄一般渺小却坚韧不屈。

    文思堂是弘文书院最的讲堂,只有在特别重要的时刻才可以起用,平时学子们都是在各个讲舍中学习。书院内共有讲舍四十九间,单是教习就有数百人之多,这一点同样是其他书院无法比拟的。

    此刻,文思堂高高的讲台上,一位十七八岁的儒雅青年正端坐于宽大的讲案后惬意地喝着茶,讲案上则放着一封书信。青年面颊白净,双眼炯炯有神,眼波流转之间,却有一种择人而噬的威严气息。

    青年一身明黄色交领襦衫十分华美,虽然只用各色彩线绣了几朵团花,却让人感觉得出其中精致高贵的感觉。

    讲台下方,两百余张学案后,此时密密麻麻坐满了人。靠前的都是身着各品级官服的官员们,但无一例外都是正五品以上的京官,其中大部分都是京城里响当当的大人物。尤其是坐在讲台边一张单独学案后的二十多岁高大硬朗的俊秀男子,一身华服绣满了红色的团龙,显示了其尊贵的皇家身份。如果单看这些王公大臣,这样的阵仗倒真是像上朝一般。

    高官们身后,是一群身穿同一样式服饰的文人,他们都是来自国子监的博士、教习和优秀的学子们,其中有些学子还是坐在前排的高官们的子嗣,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凭着真才实学坐在这里。

    坐在他们身后的,则是弘文书院的教习们,全书院数百位教习悉数到场,无一缺席。

    文思堂四周被弘文书院四千余学子团团围住,他们席地而坐,手执纸笔,和他们的教习一样,正襟危坐,等待着讲台上那位青年开口。虽然此刻在场的足有五千人,但却并不嘈杂,因为没有人敢高声交谈。

    “保郡王到——”书院门口,一位“大胆”的侍卫高声唱喝道。

    声未落,人已至。一位面色如雪的俊美青年在清秀婢女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带有银丝的长发直垂到腰际,用一根发带简单地束起,手中一块极品玉坠透着莹莹的光芒,可不正是之前在百花山上捡了个惊世美男子的“柔弱王爷”吗。

    此时保郡王身后还跟着四个人,紧随王爷身后的便是百花山上两座山峰之间飞来飞去的那名黑衣人季平,不过一身黑衣已经换成了护卫的服饰。而另外三人则都是书生打扮,看面容都已过了而立之年,想来是保郡王府的门客。

    保郡王一边环视四周密密麻麻的学子,一边缓步沿着人潮中空出来的“廊道”走向文思堂,直走到文思堂门口,他才示意婢女、季平和三位门客都留在门外,自己单独走了进去。

    “远望巍巍塔七层,红灯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试问顶层几盏灯?”保郡王刚一踏入文思堂,讲台上的青年便高声念出这么四句像是谜语的诗句。

    保郡王在踏进堂内的第一时间便跪拜下去,提高嗓音唱喏道:“臣叩见皇上,吾皇……”

    不过还没等他完全拜倒,讲台上青年便朝他抬抬手,面带微笑道:“保郡王免礼平身。”

    原来,坐在讲台后的青年正是这大郁王朝的第四位皇帝——盛元帝庄涟。虽然他今年不过十八岁,但登基也有四年时间了,已经从一个青涩懵懂的少年皇子,成长为杀伐果断的帝王了。

    “谢皇上。”保郡王叩拜下去行了个礼后,才用手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来。

    “来人,赐座。”盛元帝向旁边招了一下手道。讲台边的内务总管高敏应喏一声,转身冲着角落里侍奉着的内官们使了个眼色,站在前排的两位小公公忙抬了把椅子给保郡王送去。

    “诸位爱卿,以及诸位饱读诗书的教习和才子们,方才朕念的这四句,乃是一道考题。今天无论是谁,只要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作出解答,朕必有重赏!”说着,盛元帝抬手一掌拍在面前的书信上,虽然脸色依旧温和如水,但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却暴露出这位年轻皇帝的内心并不平静。

    “高敏,点上一炷……”

    “一百九十二盏。”盛元帝吩咐点香的话还没说完,文思堂门口一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回答,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落针可闻的文思堂周围,却如惊雷一般落在了所有人心头。

    “何人作答?出来!”盛元帝倏地一下站起身来,双目圆睁,仔细巡视着眼前这些臣子们,心中激荡无比。

    “草民邹雁北,参见皇上!”刚刚说话的那个声音再次传来,音色似钟琴之声一般悦耳动听。伴随着声音的出现,文思堂门口探进来一颗发式怪异的脑袋,一张勾人魂魄的俊美脸庞也映入众人脸庞,嘴角还勾着醉人的坏笑。

    而当这张脸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的一刹那,时间也仿佛静止了。那些不谙世事的女学生们顿时纷纷陷入了痴迷的样子,而男学生们则是被羡慕、嫉妒、不甘等各种情绪侵袭,以致几千人的文思堂内外竟然没有一丝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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